第4章 碧波湖
曾祖父是南方人，在北方极少能见到府邸中有这么大的湖，若谁家有个占地几亩的池子，已足够吹嘘一番，因此对带有湖泊的宅邸稀罕的紧，特意求了先皇恩旨，将此处作为卫国公府府邸。
那时此处也不是什么旧朝勋贵人家的府邸，只是一个富户空置的宅邸，规模也没有如今的大小，是后来先皇看着规模不像样子，有扩充了旁边几处府邸和后边的山林，才有了如今国公府的雏形。
碧波湖因湖面宽，中间水深处超过两米，母亲将我的院子离得碧波湖远些，因此从我院中走到碧波湖得两盏茶的功夫，但是远远看去，已经能看到碧波湖的湖面了。
离碧波湖最近的是三叔的翠微居，其次就是四叔的垂杨阁。三叔是喜欢碧波湖临水把酒作画的惬意，四叔纯粹是觉得夏日里最是阴凉，暑期没那么重，是难得的好地方。
但是一到冬日就不行了，让搬地方他又不愿意，故而三叔和四叔院子里也是地龙烧得最旺的两个地方，我还没分院子前，冬天也总和三弟夕闻一样，一起跟在大哥屁股后面，去三叔、四叔的院子里玩儿。
但也因为我八岁分了院子，是名义上的大姑娘了。因此为去碧波湖，是定然不能直直的穿三叔和四叔的院子而过，礼法在前男女有别，故而只能绕路，从原来一盏茶的时间变成了两盏茶。
要说起去三叔、四叔那儿玩，最主要的还是既没有那么多规矩，还总有很多好玩的、好吃的。
就像三叔有个专门放书的屋子，里面非常多的鬼怪狐志的野书，每每翻了看，忘记放回去，也不会被骂。
二叔就不同了，翻了他的书，不仅会被说教，还会被瞪，凶得很。再说二叔书架上的基本都是兵书，晦涩难懂，我也不是很稀罕。
四叔有个屋子是专门放各种有趣玩意的，投壶的羽箭、捶丸的木杆和木球、打马球的马鞍等等，不胜枚举。
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一个五彩斑斓的毽子，放在阳光底下流光溢彩不说，那上面的孔雀蓝还能变成宝石绿的颜色。
一直让我稀罕得不行，我眼馋了很久，才玩了两次，就被四叔收起来了。我后面拿自己最好看的玉佩跟他换，他也没答应。
因为这个，我和他“绝交”了一个月，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认为四叔就像二叔批评他曾经的同窗一样——明明是个男人，却一点都不爷们！
话说回来，碧波湖最好看的，还是各色的莲花，粉的、红的、白的、黄玉色的都有，家里祖母最爱赏莲，碧波湖上修了三处相通的长桥和一处水榭。
长桥一处入口是三叔和四叔院子之间，也是我从东边现在每次去祖母西边寿辉堂的必经之路，再一处就是祖父的书斋松瀚斋的附近，故而去祖母寿辉堂，时不时能经过松瀚斋看到里面和父亲商量政事的祖父。
再有一处就是内院宴客时不时会用到的一处花园，那花园中间有一个暖阁叫叶兰阁，是专门放一些喜阴好暖的花草的。
时不时也会请宾客在叶兰阁上看戏，三层的暖阁，对面空地置着一个戏台，宴宾客时，在此处招待女眷是再好不过的所在。
叶兰阁百米处，在花园的一角，那儿也有一处宝瓶门，出了宝瓶门，就是长桥的第三处入口了。
以前不觉得，经了事才知道，两位长辈这样的感情最是让人羡慕的。祖父一辈子没纳过妾、没抬过通房，连开脸的丫鬟都没有，放在满长安，也算得上屈指可数了。
这三处长桥在湖心相连，湖心处设湖心亭——碧波亭，是祖父为祖母亲自督建，因总长将近七里，故而也叫“七里长桥”。为着祖母方便赏莲，出行不受雨，后又特特安置了桥顶，唤作“七里廊桥”，算是家里的一景。
想到此处时，我已经到了碧波亭的地方，眉心微敛，快速经过。有一点，让我心中至今无法坦然面对此处，上上辈子母亲就是在碧波亭投湖殉的父亲。
心中挂着事儿，路上一点没耽搁，一转眼到了祖母的寿辉堂。只是看着五进的院子，门楣边上的雕花还是我熟悉的松鹤延年七彩图，描金绘彩一如往昔，心里突然有些发酸，但是又感觉微微松了口气。
按着往常的惯例，跟着专候在垂花门引路的丫鬟丹霞的进了内院，经过花圃时，还能看着祖母精心侍弄的步摇花和山茶花舒展花枝争奇斗艳，一派富贵闲居宁静祥和的景象。
因着祖母喜欢鸟叫，特特在内院正厅外面辟出两米的宽度做了檐廊，下面挂了十几笼画眉黄鹂，都是啼声清丽婉转的名种。啾啾唧唧的声音此起彼伏，显得生机勃勃。
进了正厅，抬头便可见一套六扇组合的黑漆八宝福禄寿镶翡翠象牙屏风，屏风前摆了一张黑漆长条八仙桌两把黑漆太师椅。
两边各一排椅子，每边五张略小了些的太师椅，太师椅之间均置一张八仙高脚方形小桌，用来放茶盏点心。
因着是武将，家里人口也简单，故而家里少了很多规矩，我今天来的比较早，只父亲母亲和二叔过来了，同祖父母请安后，也同坐在左边太师椅的父母和二叔请安，请完安，就坐在了父母后面的一排杌子上。
原本像我们第三辈这样的小辈，初一十五是没份儿坐着的，因为祖母心疼，只我们几个人在时，也是让我们做的。
刚坐下没多久，就听到祖母说：“芸姐儿气色看着不大精神，是怎么了？”
“回祖母，孙女昨晚没太睡好，今天想着过来请安，起得早了些，因此方有些没精神吧。”我抿了抿唇，尽量勾出一点笑容说道。
“母亲说的是，这孩子平日里是最好热闹的，今天看她这么安安静静的，心里反而不太放心。儿媳散宴后，就找张大夫给她把把脉。”母亲在一旁忙接话道。
“你拿主意就行，家里头的事儿我交你手上，就没有不放心的。”祖母拨了拨手上的翡翠串说着，“芸姐儿今年也十岁了，年底只怕就要开绣楼，少不得你又要操心不少。绣楼前两年就开始建了，听说还没完工，工期可别误了。”
“母亲放心，绣楼主要的地方基本都建的差不多了。夫君说起芸姐儿的掬青阁扩了绣楼，是挨着南边的林子，边上的野物也需要清理清理，别的都好说，安全最紧要。”母亲柔情似水的看了一眼父亲。
“她是女孩儿，总忍不住偏疼了些，你们夫妻俩知道就行，但也要注意分寸，别引得飞尘和夕闻吃心就行。”祖父扒拉着自己硬茬子似的胡子说道，打算结束这个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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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此处也不是什么旧朝勋贵人家的府邸，只是一个富户空置的宅邸，规模也没有如今的大小，是后来先皇看着规模不像样子，有扩充了旁边几处府邸和后边的山林，才有了如今国公府的雏形。
碧波湖因湖面宽，中间水深处超过两米，母亲将我的院子离得碧波湖远些，因此从我院中走到碧波湖得两盏茶的功夫，但是远远看去，已经能看到碧波湖的湖面了。
离碧波湖最近的是三叔的翠微居，其次就是四叔的垂杨阁。三叔是喜欢碧波湖临水把酒作画的惬意，四叔纯粹是觉得夏日里最是阴凉，暑期没那么重，是难得的好地方。
但是一到冬日就不行了，让搬地方他又不愿意，故而三叔和四叔院子里也是地龙烧得最旺的两个地方，我还没分院子前，冬天也总和三弟夕闻一样，一起跟在大哥屁股后面，去三叔、四叔的院子里玩儿。
但也因为我八岁分了院子，是名义上的大姑娘了。因此为去碧波湖，是定然不能直直的穿三叔和四叔的院子而过，礼法在前男女有别，故而只能绕路，从原来一盏茶的时间变成了两盏茶。
要说起去三叔、四叔那儿玩，最主要的还是既没有那么多规矩，还总有很多好玩的、好吃的。
就像三叔有个专门放书的屋子，里面非常多的鬼怪狐志的野书，每每翻了看，忘记放回去，也不会被骂。
二叔就不同了，翻了他的书，不仅会被说教，还会被瞪，凶得很。再说二叔书架上的基本都是兵书，晦涩难懂，我也不是很稀罕。
四叔有个屋子是专门放各种有趣玩意的，投壶的羽箭、捶丸的木杆和木球、打马球的马鞍等等，不胜枚举。
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一个五彩斑斓的毽子，放在阳光底下流光溢彩不说，那上面的孔雀蓝还能变成宝石绿的颜色。
一直让我稀罕得不行，我眼馋了很久，才玩了两次，就被四叔收起来了。我后面拿自己最好看的玉佩跟他换，他也没答应。
因为这个，我和他“绝交”了一个月，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认为四叔就像二叔批评他曾经的同窗一样——明明是个男人，却一点都不爷们！
话说回来，碧波湖最好看的，还是各色的莲花，粉的、红的、白的、黄玉色的都有，家里祖母最爱赏莲，碧波湖上修了三处相通的长桥和一处水榭。
长桥一处入口是三叔和四叔院子之间，也是我从东边现在每次去祖母西边寿辉堂的必经之路，再一处就是祖父的书斋松瀚斋的附近，故而去祖母寿辉堂，时不时能经过松瀚斋看到里面和父亲商量政事的祖父。
再有一处就是内院宴客时不时会用到的一处花园，那花园中间有一个暖阁叫叶兰阁，是专门放一些喜阴好暖的花草的。
时不时也会请宾客在叶兰阁上看戏，三层的暖阁，对面空地置着一个戏台，宴宾客时，在此处招待女眷是再好不过的所在。
叶兰阁百米处，在花园的一角，那儿也有一处宝瓶门，出了宝瓶门，就是长桥的第三处入口了。
以前不觉得，经了事才知道，两位长辈这样的感情最是让人羡慕的。祖父一辈子没纳过妾、没抬过通房，连开脸的丫鬟都没有，放在满长安，也算得上屈指可数了。
这三处长桥在湖心相连，湖心处设湖心亭——碧波亭，是祖父为祖母亲自督建，因总长将近七里，故而也叫“七里长桥”。为着祖母方便赏莲，出行不受雨，后又特特安置了桥顶，唤作“七里廊桥”，算是家里的一景。
想到此处时，我已经到了碧波亭的地方，眉心微敛，快速经过。有一点，让我心中至今无法坦然面对此处，上上辈子母亲就是在碧波亭投湖殉的父亲。
心中挂着事儿，路上一点没耽搁，一转眼到了祖母的寿辉堂。只是看着五进的院子，门楣边上的雕花还是我熟悉的松鹤延年七彩图，描金绘彩一如往昔，心里突然有些发酸，但是又感觉微微松了口气。
按着往常的惯例，跟着专候在垂花门引路的丫鬟丹霞的进了内院，经过花圃时，还能看着祖母精心侍弄的步摇花和山茶花舒展花枝争奇斗艳，一派富贵闲居宁静祥和的景象。
因着祖母喜欢鸟叫，特特在内院正厅外面辟出两米的宽度做了檐廊，下面挂了十几笼画眉黄鹂，都是啼声清丽婉转的名种。啾啾唧唧的声音此起彼伏，显得生机勃勃。
进了正厅，抬头便可见一套六扇组合的黑漆八宝福禄寿镶翡翠象牙屏风，屏风前摆了一张黑漆长条八仙桌两把黑漆太师椅。
两边各一排椅子，每边五张略小了些的太师椅，太师椅之间均置一张八仙高脚方形小桌，用来放茶盏点心。
因着是武将，家里人口也简单，故而家里少了很多规矩，我今天来的比较早，只父亲母亲和二叔过来了，同祖父母请安后，也同坐在左边太师椅的父母和二叔请安，请完安，就坐在了父母后面的一排杌子上。
原本像我们第三辈这样的小辈，初一十五是没份儿坐着的，因为祖母心疼，只我们几个人在时，也是让我们做的。
刚坐下没多久，就听到祖母说：“芸姐儿气色看着不大精神，是怎么了？”
“回祖母，孙女昨晚没太睡好，今天想着过来请安，起得早了些，因此方有些没精神吧。”我抿了抿唇，尽量勾出一点笑容说道。
“母亲说的是，这孩子平日里是最好热闹的，今天看她这么安安静静的，心里反而不太放心。儿媳散宴后，就找张大夫给她把把脉。”母亲在一旁忙接话道。
“你拿主意就行，家里头的事儿我交你手上，就没有不放心的。”祖母拨了拨手上的翡翠串说着，“芸姐儿今年也十岁了，年底只怕就要开绣楼，少不得你又要操心不少。绣楼前两年就开始建了，听说还没完工，工期可别误了。”
“母亲放心，绣楼主要的地方基本都建的差不多了。夫君说起芸姐儿的掬青阁扩了绣楼，是挨着南边的林子，边上的野物也需要清理清理，别的都好说，安全最紧要。”母亲柔情似水的看了一眼父亲。
“她是女孩儿，总忍不住偏疼了些，你们夫妻俩知道就行，但也要注意分寸，别引得飞尘和夕闻吃心就行。”祖父扒拉着自己硬茬子似的胡子说道，打算结束这个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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