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C11
唐灵回到家的时候刚好七点钟。夜色乌沉，天空飘起牛毛小雨。
客厅里没有开灯，只有电视的光是亮着的，方丽华坐在沙发上，眼瞅着唐灵到家，问：“怎么回来这么晚？吉他班的事跟张老师说清楚了吗？”
唐灵甚至没带电话出门，因为太赌气，不想接她的电话。
她沉着脸和方丽华说了几句，吉他班今后不会再去上，已经和张老师说清楚了，之类云云的话后，也没再多言，兀自回了房间，坐在桌前，开着手机，眼睛却无焦点的发呆。
论起吉他班，想继续下去方法总还是有的。
但是康宁一番话点破，她便在思考是否还有这个必要。
这就像是给你报个游泳班学游泳，和直接让你去国家队训练学习的区别。
前者还是摸不着门槛的业余爱好阶段，后者则是上战场前的系统训练。
搁想要进娱乐圈做明星的唐灵来选，答案当然是后者。
所以到最后她没要康宁的钱，只让他帮忙教着她弄好了简历和资料，也报了名。
彗星娱乐是大公司，南城虽然比不上北上广深，却也是一线的城市，年轻人多，想走这行的年轻人也不少。
再者，彗星娱乐的主公司在北城，等到有机会从练习生中脱颖而出，去首都发展，公司底蕴厚，机会资源资金都足。
综上所述，参加面试的人就多到爆棚。公司安排，唐灵面试的时间定在了周三的下午七点到八点，正是她上晚自习的时间。
要请假的话，需要正当理由，她妈本来就不同意她走那条路，所以用练习生面试这个由头肯定行不通。
唐灵支着脑袋又想了几个，想了一会儿，忽然觉得好笑。
不是。
为什么一定非要请假。
直接逃课不就行了，像以前那样。
不过，唐灵的逃课和一般坏学生不一样，她是擅长做表面功夫，同时会把伤害降到最低的那种人。
比如，串通值日生，说不舒服去医务室躺着，或者先一步回寝室…然后直接跑路。
总之，就像徐诗说的，在这方面，她很在意自己的履历，有些坏事虽然也在做，却尽量做到不留书面上的痕迹，和老师周旋，认错，打保证。
仿佛，她早有预料，有一天自己会被很多人知道，会出名发大财，站在万众瞩目的闪光灯下面。
如此，她就需要至少是干净又体面的过去。
——
周日下午，七中。
周末来，返校的第一天先去寝室放东西，这是所有住校生不成文的行事顺序。
唐灵也一样，背着周三面试要用的吉他和一些衣物先回了寝室。收拾好东西后，唐灵径直去了507找吴如仙和小姐妹。
上晚自习的时间是六点钟，三个人卡着最后七八分钟坐在小卖店门口，不慌不忙吃着热气腾腾的快餐面。
吃着吃着，曾倩从面碗中拔出头，看着远处叹息一声：“哎…刺铭还真是比我想象中高冷啊，沈星加了他几次，验证消息写那么多，都没同意。”
“然后我说我去试试，还特意把头像换了张贼好看的自拍，切，也没同意。”
“眼睛长头顶上。”
曾倩这么说也不是没有依据的，原来在四中，她和沈星虽然比不上唐灵好看，但也是有人追的美女。
这回怎么就一点苗头都抓不着。
吴如仙说话也直得很，嗦了两口面，坦言：“刺铭以前谈的女朋友不都是校花级别的，向梦，还有那个一中的校花许月儿。美女见多了，在他眼里，你就比较普通，知道吧。”
曾倩切了一声。
因为被拒绝，过度喜欢瞬间转化怨恼，悻悻诅咒：“纯颜控，谈恋爱肯定都没走心，祝他一辈子找不到真爱。”
吴如仙噗噗地笑：“我们唐大美女不也是校花嘛。而且上次刺铭还帮你打人了不是，我感觉他要对你下手了。”
“他估计是想集齐南城所有高中的校花，然后召唤出个……”
唐灵勾唇在笑，接道：“狗屎。”
曾倩也僵笑了两下，脸色略沉下来。
她安静地看着唐灵那张美艳精致的脸，若有所思。
朋友间的友谊总是持续性的，偶有不合拍或者出现需要竞争攀比时，人都会产生嫉妒心理。
而当那样的情绪太盛，友情的羁绊线就会在顷刻间被扯断，敌意就像搽燃的火柴，一瞬迸发。
她们这年纪，这想法常常会有，但往往来得快，去得也快，打个自毁形象的玩笑，马上就能揭过。
吴如仙：“你昨儿去吉他班看见康宁没？”
唐灵：“看见了。忘了跟你们说，吉他班应该不上了，我想去娱乐公司面试的。”
吴如仙顿时来了精神：“我靠，真去的啊，什么时候去啊？你一个人？”
“这个星期三，一个人，去试试吧。康宁也在那家公司上班，做伴奏。”
吴如仙：“南城的公司吗？是正经公司吗？你别被骗了…”
“慧星娱乐。”
听到这个包揽了娱乐圈大半一线明星的公司名，曾倩意味深长地啊了一声。
显然方才的那股子嫉妒劲儿并没有揭过去。
她脸上的表情很有些微妙，不知道为何唐灵从中看出了一点点对她的轻视。
仿佛在说：人家那么厉害的公司招练习生，你跳舞也是半吊子，歌也唱得不怎么出挑，就长着一张脸，会弹个吉他，能行吗？
吴如仙却对她充满信心，兴奋地道：“那要选衣服吧，还要化妆！你肯定行的，南城第一大美女。”
唐灵拨了下头发，没看曾倩，随性：“嗯。”
——
唐灵回到班里，晚自习还没打铃，教室里头乱糟糟的，很吵。
她坐回位子上，从包里拿出几本课本摊在桌面用来垫手，后又拿掏出手机玩，
身边的刺头同桌似乎没看她，靠着窗子，同站在走廊窗边的一个女生说着话。
吴旗和另几个常同他一起打球的男生也在，靠着桌子，视线飘忽不定，一会看那女生和刺哥，一会也看看刚坐下的唐灵。
“你们星期三晚上有空吗？我们一起出去玩嘛。”
说话的女生声音娇滴滴的，乌黑的杏仁眼睛，扎着高高的马尾，粉唇含笑，可爱又清纯，身上穿着高一的校服，看来是新进校的小学妹。
这样的长相不用两三天就能在年级里冒头，连不常关心八卦的白朵都见过听过她，高一的小级花，杜佳佳。
这学妹应该是和吴旗认识，说话时主目光盯着吴旗，余光里却全是刺铭，暧昧心思一目了然。
吴旗笑得贱兮兮：“我去…你直接问刺哥去不去不就得了，还你们。大晚上的，我们去了影响你们进度。”
女生拍了吴旗一下：“别乱说，我真的问你们的。”
“周三晚上啥时候啊？”
“晚自习去嘛…”
“我反正OK，逃个课…”
吴旗：“…我也没问题，看刺哥去不去。”
小学妹捏着衣角，紧张地打量刺铭。
他背靠着墙，一直没有转头，学校里都说，刺铭花心谈过很多女朋友。
她本以为勾搭几句，凭自己的长相，对方应该有所表示。
结果，没有想到，她好不容易认识了刺铭的朋友，不动声色地以来找朋友玩为名，暗示一半明示一半，趴在这里说了一大通。
他还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虽然也有对话，但都是问了才答，从不主动。
难道传言都是假的？
还是自己不够漂亮？
学妹视线一移，瞄到唐灵雪白艳丽的侧颜，思绪忽然噎住了。
杜佳佳又看见刺铭的脚踩在那学姐的凳子上，而那女生也像无事一样习以为常。
莫名其妙的疏远感和自卑感一起涌上心头。
她默了几秒，鼓着勇气还是打算给自己这几天来的努力一个判决。
有没有那意思，至少得问出个准话来吧。
她笑眯眯地又放软些声线，偏着头看向刺铭，一部分带着女儿香的气息扑到他的耳朵：“你去吗？学长…”
话机终是引了过来。
刺铭却倚着墙，没有作答，手揣在裤兜里摩挲打火机。
目光他几个小喽喽身上，往右一斜，瞄了一眼正在专心玩手机的唐灵。
她似乎是正在和人聊天，低着头，手指不停地动，时而柔柔地笑出来，微微上挑的狐狸眼睛像堆了一汪水在眼眶里。
这笑容与昨天如出一辙，让人不禁联想，此刻她正在聊天的对象，多半是她的那个新欢。
刺铭笑了笑，眼睛没看学妹，直盯着某人：“行啊。反正待这儿也无聊。”
他笑得有点痞坏，杜佳佳脸颊一烫，强压着要笑出声的喜悦，说了几句到时候联系，就踩着晚自习上课的铃声急急地跑走了。
“刺哥又来桃花喽…”
“每次都是优质桃花，小学妹长的是真的纯。”
吴旗双手交叠，枕在脑袋后面：“我就说，肯定是为刺哥来的。我他妈傻了吧唧，当时她加我的时候，还以为是我的桃花运，啧啧。”
“自不量力了…”
他们调笑得热闹，七嘴八舌。
唐灵拨了下耳边碎发，侧过点脸，不经意瞅到刺头同学那嘚瑟又微妙的眼神盯着她。
“……”
唐灵心里嘟囔：看你妹。
找下家找得还挺快。
还问她什么“分了啊，你想当下一个？”
她怼回去一句，马上就换边走，不愧是社会哥呗，搁哪里都不缺妹子。
唐灵不屑地撇了下嘴，在语文课代表喊出“上课了，拿出课本，读……”之前，把手机收到了抽屉里面，装模作样地从笔盒里抽出两根笔放在书边。
这节晚自习是语文，他们上的课文已经到了收尾阶段。
徐诗讲到临近八点，就基本结束了所有需要她来授课的内容。让他们进入了自主思考和讨论阶段。
学生时代最讨厌的事情之一大概就是，老师让你和你根本就不熟的同桌讨论问题，并且撂下一句：一会儿我要点人起来回答之类的话。
就两字，烦躁。
“课后练习第三题，本文的主旨是什么？作者想要传达给我们的东西是什么？两分钟时间，同桌之间讨论一下，一会儿我点人起来回答。”
老师说完，教室里响起低而繁杂的说话声，间或有拖凳子和翻书的声音。
唐灵拨着手指甲，一动没动。
突然，一本书轻摔在她的桌面，他手肘抵着那本书的页面靠近许多，歪着头看着她，挂着很懒散地笑：“讨论。”
唐灵皱了下眉：“…你听课了？”
“听了。”
“我没听，你自己和自己讨论吧。”唐灵撇开眸光，懒得看他。抽屉的手机似乎振动了一下，唐灵手摸出手机，打开屏幕，是闺蜜群里发的消息。
正在热烈地议论着，她周三要去面试的大事件。
——让唐姐穿黑丝去，颠倒众生～
——周三晚上，那是不是要逃课才能去了，干脆一起出去通宵玩！
——已经开始想象唐姐面试成功，然后当练习生一举出道再爆红的场景了。
唐灵眼睛眯成弯，与他们所说相似的幻想让她心里淌过蜂蜜一样的甜浓。
极其违和的，一句刺脊梁骨的话捅进耳洞。
“…男朋友挺黏人？”
唐灵眉间又是一皱。
大佬怎么今天奇奇怪怪的。
她没甩他，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她一般直接当听不见。
只这一秒钟的对视，视野立马切换回屏幕。
大佬见她没回答，无视他的意思很明显。
他盯着她，大力地踢了一脚桌子。同桌之间桌子拼得紧，唐灵放在抽屉里的手跟着一抖，她咬着后槽牙嘶了一声。
如果刚刚是憋闷不解，现在就真的是很烦躁了。
还讨论课文意义，又整什么男朋友，这都哪儿跟哪儿，有完没完。
唐灵语气不耐：“不是，你想干啥？你还害怕老师点你回答问题？你要搞学习就自己搞，我玩我的手机，又不相干。”
“怎么不相干。校规说了，同学之间要相互学习，共同进步。”
唐灵的表情的更加诡异了。
咋，你竟然还看校规？
你这是打算金盆洗手，冲击清华北大是吗？
“所以你应该向我学习，上课好好听讲，不玩手机。”他挑了下眉毛，一脸让人极其不爽的装逼表情。
就这几句荒唐发言配他这张脸，把唐灵真给逗笑了。
她放下手机，点了几次头，眼睛锁定老师要求她们讨论的那题，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气势，回：“行，那你跟我说说，这道题，你的答案是什么？”
刺铭都没看题目，眼睛直勾勾看着她：“…”
徐诗：“好了，讨论时间结束，大家都有了答案没有？”
底下一片死寂，人人埋着脑袋死盯桌面，尽量不和老师对上眼，并在心里面默默祈祷着：别点我，别点我…
徐诗也是老教师了。一提问题班上是这反应也属实正常，她走到讲台前，手指在座位表上滑动，定格。
“刺铭，你来说说…”
几个男生在后排憋着笑。女生们则是终于有了机会，趁此能够光明正大地看向神颜大佬。
他慢悠悠地站起来。这才扫了一眼那题目的内容。
徐诗见他一时没说话，她以前是四中的，也不清楚刺铭到底是何许人，遂开启了鼓励模式。
“说一点也可以，刚刚不是跟同桌讨论了。”
刺铭看着唐灵手又伸到抽屉里，悄默声翻看手机的动作，心里一声啧。
他瞅着她的发顶，咧嘴一笑，使坏：“讨论了，我同桌的答案比较精彩，老师给她个机会表现一下吧。”
唐灵：“…”
徐诗不了解刺铭，但很了解唐灵，她将信将疑地看着她，“那唐灵你来说说。”
人气极了，有时候都不用嘴骂，喜欢直接动手。
唐灵慢慢吞吞站起来，手藏在桌沿上，伸过去想狠狠掐一把他。
刚碰到他牛仔裤子的边沿线，手就被他反抓住了。
大大的手掌半包住了拳头，粗糙又滚烫的肤质感让人生出陌生的刺激感受，有不轻不重的力道裹覆住她全部的小动作。
后面一排的人捂着嘴，在倒吸气。
众目睽睽之下，徐诗又紧盯着她。唐灵的耳根逐渐烫起来，心烦意乱。她挣了几下，没挣掉，只好尖着指甲，使劲掐他的手心。
轻轻的一声嘶消没在电风扇的呼啸声中，接着是虚着嗓子的笑。
手仍然是没挣开。唐灵盯着那题目开始随便胡诌。
“作者想要表达的主旨是…”
然而掐人的报复来得迅速。忽有指尖从她指缝间穿过探入，轻轻一滑，娇嫩的手心肉痒麻具起。
唐灵眼皮猛地一跳，瞄到他颇不正经的笑，直接抡起书本照着他脸往上呼。
“啪——”
清脆的声音像平地一声雷，炸开在安静的教室中。
可书并没打在他脸上，他反应很快，用手截住了。像猛兽被袭击时的自然反应，凶戾的敌意瞬间在眉间凝聚。
唐灵直盯着他，也没怵。
后排发出看好戏的笑声。
“呦呦，打情骂俏了…”
“我靠，四中一姐揍我们大佬了…”
徐诗手一拍桌子，脸色立马凝重：“干什么干什么。”
唐灵看着他漆黑的眼睛，抽回书，扯淡：“我同桌脸上有只蚊子，我帮帮他。”
徐诗的目光在两人间来回旋了几道。
“你们先坐下，同学之间有再大的矛盾，好好说，不准在课堂动手动脚的，私下也不允许。”
唐灵坐下来，低着头，也没再说什么，默不作声整理被打皱的封面。
徐诗叹息一声，看了看课本，又换了个安分听话的同学来回答问题。
身后的唏嘘议论声依旧如蚊虫嗡叫不止。
“…社会姐刚刚打的还挺猛的。”刺铭捏了下拳，轻曼的调笑道。
唐灵回想他刚刚的眼神，哼笑：“哪有你猛。”
她没有看他，乌密的睫毛低俯，殷红的薄唇轻抿着，脸颊玉白，校服宽大的领口衬得她安静的面容纤瘦透明，少了艳绝的攻击性，多了几分楚楚可怜。
刺铭眉毛一挑，偏了点头，看着她：“吓到了？”
唐灵：“放屁。”
刺铭笑笑：“那我下次不拦，乖乖给你打。”
唐灵又想怼他，抬眼撞入他认真又深邃的眼睛，心脏不经控制地一缩。
对看两三秒，她突然又想到什么，撇回眼，恶狠狠：“那你就等着被我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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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里没有开灯，只有电视的光是亮着的，方丽华坐在沙发上，眼瞅着唐灵到家，问：“怎么回来这么晚？吉他班的事跟张老师说清楚了吗？”
唐灵甚至没带电话出门，因为太赌气，不想接她的电话。
她沉着脸和方丽华说了几句，吉他班今后不会再去上，已经和张老师说清楚了，之类云云的话后，也没再多言，兀自回了房间，坐在桌前，开着手机，眼睛却无焦点的发呆。
论起吉他班，想继续下去方法总还是有的。
但是康宁一番话点破，她便在思考是否还有这个必要。
这就像是给你报个游泳班学游泳，和直接让你去国家队训练学习的区别。
前者还是摸不着门槛的业余爱好阶段，后者则是上战场前的系统训练。
搁想要进娱乐圈做明星的唐灵来选，答案当然是后者。
所以到最后她没要康宁的钱，只让他帮忙教着她弄好了简历和资料，也报了名。
彗星娱乐是大公司，南城虽然比不上北上广深，却也是一线的城市，年轻人多，想走这行的年轻人也不少。
再者，彗星娱乐的主公司在北城，等到有机会从练习生中脱颖而出，去首都发展，公司底蕴厚，机会资源资金都足。
综上所述，参加面试的人就多到爆棚。公司安排，唐灵面试的时间定在了周三的下午七点到八点，正是她上晚自习的时间。
要请假的话，需要正当理由，她妈本来就不同意她走那条路，所以用练习生面试这个由头肯定行不通。
唐灵支着脑袋又想了几个，想了一会儿，忽然觉得好笑。
不是。
为什么一定非要请假。
直接逃课不就行了，像以前那样。
不过，唐灵的逃课和一般坏学生不一样，她是擅长做表面功夫，同时会把伤害降到最低的那种人。
比如，串通值日生，说不舒服去医务室躺着，或者先一步回寝室…然后直接跑路。
总之，就像徐诗说的，在这方面，她很在意自己的履历，有些坏事虽然也在做，却尽量做到不留书面上的痕迹，和老师周旋，认错，打保证。
仿佛，她早有预料，有一天自己会被很多人知道，会出名发大财，站在万众瞩目的闪光灯下面。
如此，她就需要至少是干净又体面的过去。
——
周日下午，七中。
周末来，返校的第一天先去寝室放东西，这是所有住校生不成文的行事顺序。
唐灵也一样，背着周三面试要用的吉他和一些衣物先回了寝室。收拾好东西后，唐灵径直去了507找吴如仙和小姐妹。
上晚自习的时间是六点钟，三个人卡着最后七八分钟坐在小卖店门口，不慌不忙吃着热气腾腾的快餐面。
吃着吃着，曾倩从面碗中拔出头，看着远处叹息一声：“哎…刺铭还真是比我想象中高冷啊，沈星加了他几次，验证消息写那么多，都没同意。”
“然后我说我去试试，还特意把头像换了张贼好看的自拍，切，也没同意。”
“眼睛长头顶上。”
曾倩这么说也不是没有依据的，原来在四中，她和沈星虽然比不上唐灵好看，但也是有人追的美女。
这回怎么就一点苗头都抓不着。
吴如仙说话也直得很，嗦了两口面，坦言：“刺铭以前谈的女朋友不都是校花级别的，向梦，还有那个一中的校花许月儿。美女见多了，在他眼里，你就比较普通，知道吧。”
曾倩切了一声。
因为被拒绝，过度喜欢瞬间转化怨恼，悻悻诅咒：“纯颜控，谈恋爱肯定都没走心，祝他一辈子找不到真爱。”
吴如仙噗噗地笑：“我们唐大美女不也是校花嘛。而且上次刺铭还帮你打人了不是，我感觉他要对你下手了。”
“他估计是想集齐南城所有高中的校花，然后召唤出个……”
唐灵勾唇在笑，接道：“狗屎。”
曾倩也僵笑了两下，脸色略沉下来。
她安静地看着唐灵那张美艳精致的脸，若有所思。
朋友间的友谊总是持续性的，偶有不合拍或者出现需要竞争攀比时，人都会产生嫉妒心理。
而当那样的情绪太盛，友情的羁绊线就会在顷刻间被扯断，敌意就像搽燃的火柴，一瞬迸发。
她们这年纪，这想法常常会有，但往往来得快，去得也快，打个自毁形象的玩笑，马上就能揭过。
吴如仙：“你昨儿去吉他班看见康宁没？”
唐灵：“看见了。忘了跟你们说，吉他班应该不上了，我想去娱乐公司面试的。”
吴如仙顿时来了精神：“我靠，真去的啊，什么时候去啊？你一个人？”
“这个星期三，一个人，去试试吧。康宁也在那家公司上班，做伴奏。”
吴如仙：“南城的公司吗？是正经公司吗？你别被骗了…”
“慧星娱乐。”
听到这个包揽了娱乐圈大半一线明星的公司名，曾倩意味深长地啊了一声。
显然方才的那股子嫉妒劲儿并没有揭过去。
她脸上的表情很有些微妙，不知道为何唐灵从中看出了一点点对她的轻视。
仿佛在说：人家那么厉害的公司招练习生，你跳舞也是半吊子，歌也唱得不怎么出挑，就长着一张脸，会弹个吉他，能行吗？
吴如仙却对她充满信心，兴奋地道：“那要选衣服吧，还要化妆！你肯定行的，南城第一大美女。”
唐灵拨了下头发，没看曾倩，随性：“嗯。”
——
唐灵回到班里，晚自习还没打铃，教室里头乱糟糟的，很吵。
她坐回位子上，从包里拿出几本课本摊在桌面用来垫手，后又拿掏出手机玩，
身边的刺头同桌似乎没看她，靠着窗子，同站在走廊窗边的一个女生说着话。
吴旗和另几个常同他一起打球的男生也在，靠着桌子，视线飘忽不定，一会看那女生和刺哥，一会也看看刚坐下的唐灵。
“你们星期三晚上有空吗？我们一起出去玩嘛。”
说话的女生声音娇滴滴的，乌黑的杏仁眼睛，扎着高高的马尾，粉唇含笑，可爱又清纯，身上穿着高一的校服，看来是新进校的小学妹。
这样的长相不用两三天就能在年级里冒头，连不常关心八卦的白朵都见过听过她，高一的小级花，杜佳佳。
这学妹应该是和吴旗认识，说话时主目光盯着吴旗，余光里却全是刺铭，暧昧心思一目了然。
吴旗笑得贱兮兮：“我去…你直接问刺哥去不去不就得了，还你们。大晚上的，我们去了影响你们进度。”
女生拍了吴旗一下：“别乱说，我真的问你们的。”
“周三晚上啥时候啊？”
“晚自习去嘛…”
“我反正OK，逃个课…”
吴旗：“…我也没问题，看刺哥去不去。”
小学妹捏着衣角，紧张地打量刺铭。
他背靠着墙，一直没有转头，学校里都说，刺铭花心谈过很多女朋友。
她本以为勾搭几句，凭自己的长相，对方应该有所表示。
结果，没有想到，她好不容易认识了刺铭的朋友，不动声色地以来找朋友玩为名，暗示一半明示一半，趴在这里说了一大通。
他还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虽然也有对话，但都是问了才答，从不主动。
难道传言都是假的？
还是自己不够漂亮？
学妹视线一移，瞄到唐灵雪白艳丽的侧颜，思绪忽然噎住了。
杜佳佳又看见刺铭的脚踩在那学姐的凳子上，而那女生也像无事一样习以为常。
莫名其妙的疏远感和自卑感一起涌上心头。
她默了几秒，鼓着勇气还是打算给自己这几天来的努力一个判决。
有没有那意思，至少得问出个准话来吧。
她笑眯眯地又放软些声线，偏着头看向刺铭，一部分带着女儿香的气息扑到他的耳朵：“你去吗？学长…”
话机终是引了过来。
刺铭却倚着墙，没有作答，手揣在裤兜里摩挲打火机。
目光他几个小喽喽身上，往右一斜，瞄了一眼正在专心玩手机的唐灵。
她似乎是正在和人聊天，低着头，手指不停地动，时而柔柔地笑出来，微微上挑的狐狸眼睛像堆了一汪水在眼眶里。
这笑容与昨天如出一辙，让人不禁联想，此刻她正在聊天的对象，多半是她的那个新欢。
刺铭笑了笑，眼睛没看学妹，直盯着某人：“行啊。反正待这儿也无聊。”
他笑得有点痞坏，杜佳佳脸颊一烫，强压着要笑出声的喜悦，说了几句到时候联系，就踩着晚自习上课的铃声急急地跑走了。
“刺哥又来桃花喽…”
“每次都是优质桃花，小学妹长的是真的纯。”
吴旗双手交叠，枕在脑袋后面：“我就说，肯定是为刺哥来的。我他妈傻了吧唧，当时她加我的时候，还以为是我的桃花运，啧啧。”
“自不量力了…”
他们调笑得热闹，七嘴八舌。
唐灵拨了下耳边碎发，侧过点脸，不经意瞅到刺头同学那嘚瑟又微妙的眼神盯着她。
“……”
唐灵心里嘟囔：看你妹。
找下家找得还挺快。
还问她什么“分了啊，你想当下一个？”
她怼回去一句，马上就换边走，不愧是社会哥呗，搁哪里都不缺妹子。
唐灵不屑地撇了下嘴，在语文课代表喊出“上课了，拿出课本，读……”之前，把手机收到了抽屉里面，装模作样地从笔盒里抽出两根笔放在书边。
这节晚自习是语文，他们上的课文已经到了收尾阶段。
徐诗讲到临近八点，就基本结束了所有需要她来授课的内容。让他们进入了自主思考和讨论阶段。
学生时代最讨厌的事情之一大概就是，老师让你和你根本就不熟的同桌讨论问题，并且撂下一句：一会儿我要点人起来回答之类的话。
就两字，烦躁。
“课后练习第三题，本文的主旨是什么？作者想要传达给我们的东西是什么？两分钟时间，同桌之间讨论一下，一会儿我点人起来回答。”
老师说完，教室里响起低而繁杂的说话声，间或有拖凳子和翻书的声音。
唐灵拨着手指甲，一动没动。
突然，一本书轻摔在她的桌面，他手肘抵着那本书的页面靠近许多，歪着头看着她，挂着很懒散地笑：“讨论。”
唐灵皱了下眉：“…你听课了？”
“听了。”
“我没听，你自己和自己讨论吧。”唐灵撇开眸光，懒得看他。抽屉的手机似乎振动了一下，唐灵手摸出手机，打开屏幕，是闺蜜群里发的消息。
正在热烈地议论着，她周三要去面试的大事件。
——让唐姐穿黑丝去，颠倒众生～
——周三晚上，那是不是要逃课才能去了，干脆一起出去通宵玩！
——已经开始想象唐姐面试成功，然后当练习生一举出道再爆红的场景了。
唐灵眼睛眯成弯，与他们所说相似的幻想让她心里淌过蜂蜜一样的甜浓。
极其违和的，一句刺脊梁骨的话捅进耳洞。
“…男朋友挺黏人？”
唐灵眉间又是一皱。
大佬怎么今天奇奇怪怪的。
她没甩他，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她一般直接当听不见。
只这一秒钟的对视，视野立马切换回屏幕。
大佬见她没回答，无视他的意思很明显。
他盯着她，大力地踢了一脚桌子。同桌之间桌子拼得紧，唐灵放在抽屉里的手跟着一抖，她咬着后槽牙嘶了一声。
如果刚刚是憋闷不解，现在就真的是很烦躁了。
还讨论课文意义，又整什么男朋友，这都哪儿跟哪儿，有完没完。
唐灵语气不耐：“不是，你想干啥？你还害怕老师点你回答问题？你要搞学习就自己搞，我玩我的手机，又不相干。”
“怎么不相干。校规说了，同学之间要相互学习，共同进步。”
唐灵的表情的更加诡异了。
咋，你竟然还看校规？
你这是打算金盆洗手，冲击清华北大是吗？
“所以你应该向我学习，上课好好听讲，不玩手机。”他挑了下眉毛，一脸让人极其不爽的装逼表情。
就这几句荒唐发言配他这张脸，把唐灵真给逗笑了。
她放下手机，点了几次头，眼睛锁定老师要求她们讨论的那题，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气势，回：“行，那你跟我说说，这道题，你的答案是什么？”
刺铭都没看题目，眼睛直勾勾看着她：“…”
徐诗：“好了，讨论时间结束，大家都有了答案没有？”
底下一片死寂，人人埋着脑袋死盯桌面，尽量不和老师对上眼，并在心里面默默祈祷着：别点我，别点我…
徐诗也是老教师了。一提问题班上是这反应也属实正常，她走到讲台前，手指在座位表上滑动，定格。
“刺铭，你来说说…”
几个男生在后排憋着笑。女生们则是终于有了机会，趁此能够光明正大地看向神颜大佬。
他慢悠悠地站起来。这才扫了一眼那题目的内容。
徐诗见他一时没说话，她以前是四中的，也不清楚刺铭到底是何许人，遂开启了鼓励模式。
“说一点也可以，刚刚不是跟同桌讨论了。”
刺铭看着唐灵手又伸到抽屉里，悄默声翻看手机的动作，心里一声啧。
他瞅着她的发顶，咧嘴一笑，使坏：“讨论了，我同桌的答案比较精彩，老师给她个机会表现一下吧。”
唐灵：“…”
徐诗不了解刺铭，但很了解唐灵，她将信将疑地看着她，“那唐灵你来说说。”
人气极了，有时候都不用嘴骂，喜欢直接动手。
唐灵慢慢吞吞站起来，手藏在桌沿上，伸过去想狠狠掐一把他。
刚碰到他牛仔裤子的边沿线，手就被他反抓住了。
大大的手掌半包住了拳头，粗糙又滚烫的肤质感让人生出陌生的刺激感受，有不轻不重的力道裹覆住她全部的小动作。
后面一排的人捂着嘴，在倒吸气。
众目睽睽之下，徐诗又紧盯着她。唐灵的耳根逐渐烫起来，心烦意乱。她挣了几下，没挣掉，只好尖着指甲，使劲掐他的手心。
轻轻的一声嘶消没在电风扇的呼啸声中，接着是虚着嗓子的笑。
手仍然是没挣开。唐灵盯着那题目开始随便胡诌。
“作者想要表达的主旨是…”
然而掐人的报复来得迅速。忽有指尖从她指缝间穿过探入，轻轻一滑，娇嫩的手心肉痒麻具起。
唐灵眼皮猛地一跳，瞄到他颇不正经的笑，直接抡起书本照着他脸往上呼。
“啪——”
清脆的声音像平地一声雷，炸开在安静的教室中。
可书并没打在他脸上，他反应很快，用手截住了。像猛兽被袭击时的自然反应，凶戾的敌意瞬间在眉间凝聚。
唐灵直盯着他，也没怵。
后排发出看好戏的笑声。
“呦呦，打情骂俏了…”
“我靠，四中一姐揍我们大佬了…”
徐诗手一拍桌子，脸色立马凝重：“干什么干什么。”
唐灵看着他漆黑的眼睛，抽回书，扯淡：“我同桌脸上有只蚊子，我帮帮他。”
徐诗的目光在两人间来回旋了几道。
“你们先坐下，同学之间有再大的矛盾，好好说，不准在课堂动手动脚的，私下也不允许。”
唐灵坐下来，低着头，也没再说什么，默不作声整理被打皱的封面。
徐诗叹息一声，看了看课本，又换了个安分听话的同学来回答问题。
身后的唏嘘议论声依旧如蚊虫嗡叫不止。
“…社会姐刚刚打的还挺猛的。”刺铭捏了下拳，轻曼的调笑道。
唐灵回想他刚刚的眼神，哼笑：“哪有你猛。”
她没有看他，乌密的睫毛低俯，殷红的薄唇轻抿着，脸颊玉白，校服宽大的领口衬得她安静的面容纤瘦透明，少了艳绝的攻击性，多了几分楚楚可怜。
刺铭眉毛一挑，偏了点头，看着她：“吓到了？”
唐灵：“放屁。”
刺铭笑笑：“那我下次不拦，乖乖给你打。”
唐灵又想怼他，抬眼撞入他认真又深邃的眼睛，心脏不经控制地一缩。
对看两三秒，她突然又想到什么，撇回眼，恶狠狠：“那你就等着被我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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