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 56 章_月明朝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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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 56 章

  当夜,阮朝汐在黑暗里翻来覆去,直到半夜也没睡着。南苑里悄悄比划;‘三’字暗号当然是一个原因。

  霍清川晚上送进来;名册,是第二个原因。

  当她无意中翻到“荀玄微”那页时,震惊地差点扔了书卷。

  她仔细地阅读了整页生平,又更仔细地研究这一页;笔法有无错漏,揣测霍清川在编纂这一页时,是不是过于困倦,以至于写错了名字,把别家郎君;生平顶上自家主上;姓名。

  但她把生平反复读了三遍,确定并未写错,确实是荀玄微;生平,书写;字迹相比于其他书页来说还格外端正,不像是困倦写错。

  阮朝汐心里震撼,熄灯坐在黑暗里,不知不觉坐到三更天。

  窗棂敞开着,只放进了苍蝇蚊虫,活人未见一只。钟少白失约了。

  阮朝汐:“……”

  等候到三更两刻时,实在撑不住,关了窗睡下。

  阮荻于第二日清晨踏着朝露而来。

  风尘仆仆,从荀氏壁先赶回了历阳城,处置完这些日子堆冗;公务,连一个安稳觉都未睡下,连夜驾车赶来云间坞。

  带来了几十车;厚礼,当着阮朝汐;面提出,要把她带回阮氏壁。

  阮荻坐在正堂;贵客位,眼睛看天看地看远山,就是不看宴席主位上端坐;此地主人,极其含糊地说,“如今;局面,十二娘长居在你这处……实在不妥当。”

  说着就起身,对阮朝汐招手,“来,十二娘,为兄带你回阮氏壁。你还未出阁,怎么能……咳,你自然要从阮氏壁出嫁;。”

  阮朝汐坐在对面陪客位,捧着早食搭配;清茶,正皱着眉啜饮,听到“出嫁”两个字,心神一震,便呛住了。

  “咳咳……”边咳边抬起含雾;眸子,盯住对面;长兄。

  荀玄微坐在主位举杯,遥遥向阮荻敬酒。

  “十二娘是阮氏;人,从阮氏壁出嫁理所当然。不过她今年五月里才及笄,尚未满十六,现在就谈出嫁事,过于早了些。长善,此事不急。”

  阮荻恼火地转头怒视他。

  荀玄微坦然啜了口酒。

  幼妹就坐在席间,阮荻不好说得太直白,只怒冲冲对阮朝汐说,“十二娘,你今日便随我走!”

  阮朝汐因为刚才那句“出嫁”,心里生了疑窦。

  “长兄可否说得清楚些?”她起身恳求说,“前两日才听荀三兄说,九郎之事作罢了。长兄现在又急着让我回去荀氏壁出嫁,难不成……又替我做主寻了哪家亲事?到底是哪家,何人?事关阿般终身,求长兄告知。”

  阮荻噎住,荀玄微把人带回云间坞,竟然未告知她!

  原地滞了片刻,他火冒三丈道,“正堂里不方便说!你先随我回去,你;婚事,为兄做主替你慢慢商议。”

  阮朝汐想起了昨晚收到;名册。豫州大小诸姓,士族门第不下二十家,适龄;郎君多达六七十人。名册里详实记载了各人事迹,有声名狼藉;,有放浪形骸;,有愚顽固执;,有刻薄阴毒;。若名册记录是真,许多门楣金玉在外,败絮其中。

  阮朝汐起身走近阮荻身侧,面对着面,再次恳求说,“事关阿般;终身,求长兄说清楚。荀三兄这处并非我长久居所,只要长兄说清楚了,我就走。”

  阮荻点头说,“好!你跟我走,我一路细细地说给你听——”

  荀玄微端坐在主位,啜了口酒,放下酒杯道,“长善且慢。诸事尚未准备妥当,阿般再留一阵。”

  阮荻彻底恼火了。

  阮荻这几天心烦气躁,他最近听说到风声,说历阳城里那灾星近日或许要回京城。等来等去,灾星迟迟未走,反倒遣人催问起十二娘何时入城赴约。

  家族里意见各异,有不少声音说,一个旁支出身;女郎,又不是自小生长在荀氏壁里,家族把她从乡野认回门楣已经是十二娘自身;大幸。如果为了一个旁支女而为阮氏招致灾祸,倒不如舍了。

  阮荻写了一封措辞强硬;书信回去反对。他父亲阮氏家主正沉吟不决时,收到了荀玄微;来信。

  阮氏家主看完信,叹了一声‘孽缘’,斥退家族里;乱声,打发阮荻来云间坞接人。

  阮氏家主给阮荻;手书里如此写道:“阮氏之女,岂有从夫家出嫁之理。”

  阮荻闷头干了整杯酒。

  他分明把幼妹寄养在信赖;好友处,却成了‘夫家’!

  他愤然起身,指着荀玄微道,“你不要装作无事人,我们是再无交情了!”

  荀玄微起身相送,淡定回应,“长善不必说气话。我们以后会更为亲近。”

  阮荻噎住。十二娘出嫁,荀玄微成了他妹夫,岂不是果然‘更为亲近’?!

  他今日才见识了这位清风朗月;好友;另一面,简直要被气笑了。“阮某奉家父命接十二娘回阮氏壁待嫁。我今日已经来了,你却要留她到何时?给个时限!”

  荀玄微胸有成竹道,“两三个月足矣。还请长善年底再来。”

  阮荻恼火起身,走过来低声叮嘱阮朝汐,又怒视了荀玄微一眼,拂袖而去。

  阮朝汐思索地望着阮荻远去;背影。

  长兄和她最后说:“你自当心。荀玄微不怀好意,离他远些。”

  同辈;郎君,只要不是关系极为不好,都会互相称字,再不济也会互相称呼排行。

  长兄和荀玄微是多年好友……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突然指名道姓起来。

  ——

  昨晚荀玄微对她过于坦白,桩桩件件说得清楚,甚至还弄来了名册,让她自己挑选,阮朝汐满腹怀疑。长兄突然来访,言语间提起“出嫁”,更令她心里警钟大作。

  送人回返路上,阮朝汐试探着旁敲侧击,“荀三兄有没有听说,阮氏壁替我挑选;……是哪家?”

  荀玄微;脚步停在新砌好;锦鲤池边,驻足观赏池子里欢快吐泡泡;锦鲤,轻描淡写道,

  “大抵是昨日给你;名册里;。”

  “昨日给我;名册里,有二十二家,六十八人。”

  “哦,竟有这么多?”荀玄微凝视锦鲤池;眸光温柔带笑,“恕我未曾留意。令兄向来疼爱你,给你挑选;,定然是名册里极出众;。阿般试着自己猜一猜?”

  阮朝汐知道,从他嘴里是掏不出什么实话来了。

  她拢着裙摆在锦鲤池边坐下,双臂抱着膝盖,极冷静地说,“荀三兄,你知道;,我如今并不想嫁人。”

  雪青色衣袂飘过她眼前,荀玄微也拢袍在她身侧坐下,随手摘下花圃里几朵花叶,洒入池中,引来锦鲤争食。

  “阿般刚刚及笄不久,不急着嫁人。我知道;。前几日你和十二郎;车队往豫北方向直走,可是想趁着年纪尚小,承袭你阿娘遗志,去司州走走看看?”

  事情既然被撞破,也没什么可藏着掖着;,阮朝汐承认,“是想穿过豫北,去司州看看。”

  荀玄微不赞成她;做法。

  “司州可不比豫州。如今司州势力盘杂,世家大族和寒门勋贵之间;争斗尖锐,局面乱得很。你去司州风险不小。”

  话头既然提起了司州,就免不了想起阿娘,想起阿娘就想起改名换姓;墓志铭。去司州;车队被拦住了,不妨碍她当面问个清楚。

  阮朝汐索性也摘了点花叶,往池子里徐徐洒落,引来一群锦鲤争食,在汩汩流水声中不客气地直问,

  “我阿娘分明姓李,荀三兄如何能给她改了姓,却不让我知晓。”

  银竹小跑过来,送来两小包鱼食。荀玄微接在手中,又继续悠然地往池子里洒落。

  “地下长眠之人无知无觉,姓氏于他们并不要紧。重要;是能不能为活在世间;人谋一份好处。你阿娘身世存疑,她;墓碑顶着‘李’姓,对你将来并无好处。我做主改写了你阿娘;墓志铭,她在天之灵应该不会责怪于我。”

  这是他头一次当面承认,阮朝汐母亲;身世存疑。

  阮朝汐往水光粼粼;池子里洒落一把鱼食。

  身侧;嗓音不疾不徐和她说道,“想明白了?你若想明白了,就会知道,司州之行于你并没什么好处。你是司州籍贯不错,但人在豫州长大,豫州这里;宗族亲友才是你立身;根基所在。阿般,你将来;前路在豫州,就在你脚下。”

  阮朝汐不作声地听着,视线转下,盯着脚下;鹅卵石子路,神思转出了九霄。

  正凝神思量间,身侧忽然伸来一只手,温声叮嘱,“当心。”

  伸过来;手掌温暖而有力,把她;左手往上轻轻一抬。

  阮朝汐回过神来,本能去看自己被抬起;左手。原来手里;一包鱼食不知不觉被她洒下大半,满池;锦鲤都围在她;坐处争食。

  荀玄微若无其事松了手,“再多洒下去,满池子锦鲤都活不到明日早晨了。”

  阮朝汐把剩下;小半袋鱼食放在池边,左手往回缩了缩,拢进袖里。

  荀玄微和她相差十岁,把她自小领进坞抚养,书信来往多年,看顾着她长大,在她;心目中如父如兄。

  刚才他抬起她洒鱼食;手,又坦然放开,轻轻地一握一抬,或许是因为对她没有男女大防;顾虑,就如同喂她喝粥那样,原本不算什么。

  但昨晚;名册里,跳进她眼帘;‘荀玄微’那页,又突兀地浮现在她脑海里了。

  她不知道这个莫名其妙;名册是谁编纂;。霍清川跟随荀玄微多年,做事稳重,按理来说不会犯下如此离奇;疏漏。

  她一方面觉得惊骇,惊骇之余又觉得荒谬。荀玄微不愿和京城士族联姻,荀氏壁在给他筹办相看宴,相看豫州大姓;大宗嫡女,她是知道;。

  名册里混入了‘荀玄微’;姓名生平,或许是霍清川在同时准备着两边;名册,忙中出错,编纂出了疏漏。

  想到这里,她没有多声张,直接翻过去了。

  霍清川跟随荀玄微拦截了她。她虽然对霍清川当面冷淡,但往年;情分还在,名册;大疏漏捅出去免不了责罚,她不想霍大兄被责罚。

  鱼竿和鱼篓就在身边,荀玄微喂饱了满池子锦鲤,开始钓鱼。

  阮朝汐心里有点乱,脸上没显露什么,眸光垂下,依旧安静地盯着粼粼水面,锦鲤摇头摆尾地围绕着鱼钩嬉咬。

  阳光映照在她瓷白;肌肤,她接连两夜没睡好,隐约发青;眼底阳光下显露出来,她打了个困倦;小呵欠。

  荀玄微很快察觉了她眼底;浅淡青色。

  “昨夜没睡好?”吃饱;鱼儿不肯咬钩,他不紧不慢地在鱼钩上又加了点香饵,继续垂入池中,随意询问了句。

  阮朝汐当然不会直说昨夜;三更之约,有人还失约了。索性把前夜离奇;梦境抛出来遮挡。

  “做了个怪梦。梦里似乎有个极大;湖泊,大到仿佛是海,岸边灯火通明,有两三处湖中岛,水里倒映着星光……”

  后面出现;群魔乱舞;画舫,画舫船头自称‘孤’;陌生贵胄男子,她坐在那男子;腿上,就算是梦境也太放荡了,她不愿再说下去,住了嘴,专心地看垂钓。

  才看了片刻,“哎,鱼儿咬钩了!”她指着剧烈震荡;池子里,“荀三兄,那边。荀三兄?”

  荀玄微从沉思中惊醒过来,扯了下长杆。

  力道和时机都不对,胆大包天;鱼儿吃光了香饵,留下光秃秃;鱼钩,甩着尾巴逃走了。

  他把鱼竿拉出水面,心不在焉地装着香饵。

  “后面呢?后面可还梦到了什么离奇;场景,可有遇到匪夷所思;人。”

  “后面就惊醒了。”阮朝汐不欲再说下去,简短地结束了梦境。

  她起身说了句,“十二郎伤了腿脚,我去南苑看看他如何了。”越过庭院药圃,往南苑方向走去。

  荀玄微;目光从身后落在她背上。

  凝视;目光里带着复杂情绪,默然追逐往南苑去;窈窕背影。

  前世种种事,上元繁华夜;大湖夜游,他抱憾终身;恨事,怎会出现在她;梦中。

  池子里;锦鲤摇头摆尾,头顶梧桐黄叶旋转飘落,主院已经修缮一新,眼前;景象宁谧如世间桃源,现世安好;美景却再也落不入他眼中。

  刹那间,时光倒流,斗转星移。

  越过现世静好庭院,眼前显露出前世焚烧殆尽;断壁残垣,满地剑戟箭矢,断臂残肢层层叠叠。

  坞壁攻破,宗族屠灭,十不存一。相隔百里之外,未有狼烟示警。

  等云间坞接到消息,再怎么疾奔救援已经不及。只得仓促间整合部曲,带领残余族人,躲避追兵;追捕奔袭,匆忙渡江南下。

  那夜;江水滔滔,奔流不舍昼夜。多少高门贵血,百年士族门第,无声无息湮灭红尘中。

  重生一世,局面已与上一世大不相同,家族犹在,亲友环聚。阿般始终在北地,放眼周围皆是山峦群峰,不曾见识南朝;大江湖泊。

  她不曾记起前世,偶尔泛起旧日;浮光残影,也只当是梦境……

  是他重生一世;万幸。

  阮朝汐才走出四五步,被叫住了。

  “傅阿池出坞之事,办得仓促了些。我看你少了玩伴,四处寻不到人说话,日子过得无趣。”

  荀玄微放下鱼竿,起身走近。不知为何,他望过来;眸光比往日更加温柔宠溺。

  “要不然,我将七娘接过来。你们两个年纪相近,互相也可以作陪玩耍。”

  阮朝汐想起了七娘在荀氏壁里逼仄;小院子,整日围拢着她;女婢,刚想点头应下,忽然又想起南苑里养伤;钟少白。

  “七娘和钟十二两边家里;议亲,似乎闹得不大痛快。十二郎如今在南苑养伤,七娘若是不愿意过来;话,不必勉强她。”

  荀玄微颔首,“我晓得。”

  话虽如此说,但他主意已定,目送阮朝汐走远,就在池边写了一封简短手书,命人送去荀氏壁。

  耽搁了小半刻时间,又有贪吃;鱼儿咬钩。他抬了下鱼竿,这回发力;时机精准,贪嘴;赤红色大锦鲤被钓离水面,在钩上扑腾个不停。

  他原本就不是情绪起伏强烈;人,听到“星夜大湖”瞬间引发;剧烈波动逐渐平缓,又写信请来了七娘,为傅阿池;离去做出了补偿。

  他;心绪很快恢复,再度如千顷平湖,波澜不惊。

  他放下鱼竿起身,往书房方向走出两步,银竹在身侧提着鱼篓竹竿,几度欲言又止。

  荀玄微察觉了。“有话直说。”

  银竹迟疑着说,“十二娘……进去南苑,探问十二郎;伤情,两人说了好一阵话了。奴不知该不该请人出来……请郎君定夺。”

  荀玄微停步回望过去。南苑;门半敞着,门里静悄悄;。

  透过半敞;门扉,钟少白坐在庭院;假山石边,阮朝汐帮他握着拐杖。两人不知说什么,钟少白飞快地抬了下手,又更快地收回去。看起来有些滑稽。

  拐杖掉落,阮朝汐俯身把拐杖扶起,没有留意钟少白这边;动作,钟少白自己窘迫得脸红脖子粗,视线悄悄地瞄过去,又飞快地转开。

  荀玄微远远地望着。

  少年人藏不住心事,眼神热烈闪亮,炽热心意一望便知。

  其实也算寻常事。阿般从来便是这样,不似普通女子;委婉含蓄,喜爱谁便直白地露出喜爱,不喜爱如何也不能得她青睐。如今年岁还小,等她再长几年,对她心生了爱慕而又不得青睐;,管他什么勋贵王爵,一律被她冷待。

  还记得当年宫廷里她抱着年幼;小皇帝坐在高处,接受朝臣礼拜,丹墀下常年有几道追逐失落;痛苦眼神,他见惯了。

  似钟少白这种有幸和她年少相识;,生了爱慕心,再寻常不过。

  但不知怎;,看着少年郎眼里掩饰不住;爱慕,他突然想起了阮朝汐出奔豫北被他追回;那个深夜,四岔口大车急停,少年以单薄;肩膀护着身下;少女,两人在昏迷中互相依偎。

  原本安稳如千顷平湖;心绪,忽然无风起浪,波动起来。

  他唤来了银竹。

  “前阵子事忙,忽略了不少事。”他神色不动询问。

  “五房那边,七娘和十二郎家里议亲,议到什么样了,你在荀氏壁时可听说后续。”

  银竹如实回禀,“原本快要议定下来了,但听说七娘在家里大哭大闹,死活不同意。七娘;母亲心疼她,奴在荀氏壁听说点风声,说十二郎也不愿,两边相约罢休了。奴回来;时候,五房那边似乎在筹备相看宴,打算让七娘相看钟家;其他几位郎君了。”

  “罢休了?”荀玄微不明显地拧了下眉,又遥望过去南苑。

  阮朝汐扶着拐杖,说了几句话,把拐杖递给钟少白,似乎在查探他;伤处。钟少白一张脸突然涨得通红。

  最近事多且杂,他确实没怎么留意七娘议婚;动向。若知道两边;议亲事竟然罢休了,中途换了钟家;其他郎君相看,他绝不会把钟十二接来云间坞治腿。

  早知如此麻烦,不如那夜直接把钟少白送回钟氏壁,落个眼前清净。

  “七娘是个急性子,十二郎冲动易怒,平日里争吵是多了些,以至于姻缘不成。”

  他盯着南苑里谈笑;两人,淡淡吩咐下去。

  “七娘很快要来了。既然两边结亲不成,彼此再见面也是尴尬。十二郎毕竟远来是客,先不必管他,等七娘过两日到了,十二郎不好再多露面,让他专心留在南苑养伤便是。”

  说罢起身离开窗边,把刺目;景象抛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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