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_雀鸟与金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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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是更提要:em……

  话说得很满。

  能不能行,严镇自己心里也没底。

  只能说是一个美好的愿景。

  原本以为是可行的。

  毕竟他一贯以冷静自持有计划著称。

  这次——在预想中——也该一如既往地冷静,按捺着性子照计划,缓慢地渗入苏谨心的生活,再一点点地把那“男朋友”的影响清除出去。

  然而事实上并不行。

  在机场看着苏谨心背影一点点变小,最后消失在拐角,严镇才发现,自己的阵脚早乱了。

  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世间万事莫不如此。

  之前他从来没有和苏谨心这么长时间地共同生活过。

  ——超过三天的相处几乎都是一起出去旅行,旅行的感觉毕竟与日常是不同的。

  只自己悄悄设想了一下,觉得有个这样的人在家里大概不错。

  试过才知道,远比想象中更好。生活的每个细节都因为这个人而变得更加鲜活生动,早上睁开眼的阳光都不再锐利刺眼,每一口呼吸都是甜的。

  天知道在机场的时候,他是多么努力才克制住,没有做出不可挽回的事。

  他为自己的自制力庆幸和自豪。

  虽然点微妙地……惋惜。

  毕竟如果把苏谨心留下来……

  打住打住,不能往那个方面想。

  严镇摁了摁眉心。他和苏谨心之间,各种差距都很大——几乎都是不可逾越的鸿沟,并不是他往下蹲一点,或者苏谨心踮一踮脚,就能抹平的。事实上,如果不是这份扭曲的契约关系,两个人一辈子甚至都无法在街道上擦肩而过。唯一可能的联系,就是哪天苏谨心或许会在电视上看到他。

  他一句话,就可以改变成百上千个苏谨心这样普通人的命运。更别说苏谨心就算在普通人中,也是孤苦伶仃,格外没有风险承受力的那一类。

  这样的事他见得不少:朋友因为一时的兴起,硬把人圈在身边,玩腻又不要了。他记得那被丢掉的孩子空洞的眼睛和自杀时鲜血淋淋的场面。

  哪怕不能在一起,他也不想苏谨心变成那个样子。

  毕竟苏谨心本来就比其他人更敏感又容易受伤。

  在别人眼里无足轻重的小事,在苏谨心眼中很容易被无限放大,轻易欣喜若狂,也可能不知怎么就架在火上熬煎、辗转反侧、彻夜难眠——那天送苏谨心去学校,只是随后说提一句“胖了”,回头就好几次看到他一个偷偷摸摸地在浴室你对着镜子捏肚子,摆各种姿势,左瞧瞧右看看,饭也不多吃。

  苏谨心小心翼翼的温顺样子是很可爱。严镇也的确喜欢,觉得舒服贴心。但现在,他更想要苏谨心舒适、自由、快乐。

  所以那些黑暗的念头,最好连想都不要想。

  话是这样说,可思维是不受控制的。

  接连几天,工作以外的时间,严镇都有些浑浑噩噩的。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关于苏谨心的事,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喝着咖啡莫名其妙地就开始翻手机里苏谨心的照片——其实就只有两张,还是这次苏谨心住在家里偷偷拍的,之前都不敢带在手机里,怕哪天手机万一丢了,被人捡到捅给狗仔,他是无所谓,苏谨心一辈子就毁了。

  在路上看到年轻、身量比较小、穿衣风格相似的男生,都会停下来多看一眼。

  一天走了好多次神。

  以至于助理都问他是不是前一阵并购案太累,需不需要放个短假。

  几个朋友知道他“放风”的时间到了,都找他出去凑局,一起喝酒打屁固然是热闹,但人人手里都搂着一个,只他是孤家寡人,场面就不好看,必定凑上来一个作陪的,他又不乐意应付人。回家之前,还得先把外套换了——欢场上的人味道很重,苏谨心很容易就能察觉。到家才想起:苏谨心并不在,没有人在意他从哪里回来。

  ……以及他已经有好几天住在别墅了。照惯例,上班的时候,他应该是住公司旁边公寓的。

  真是什么都乱套了。

  正恹恹的,叶鸿煊找他:赞助了个艺术展,最天才的新锐艺术家,最中心的场地,最有冲击力的雕塑作品,还在布展,要不要来尝鲜?

  ——叶鸿煊是严镇所有朋友中顶纨绔的那个。花钱没数,眼光却最毒。能被他这么夸,那必定是好的。

  严镇为着苏谨心,也渐渐学习点艺术,做这方面投资。有好的展只要不太忙总也去提升一下眼界。

  于是说好。

  果真名不虚传。

  虽然还没有完成布展,灯光和氛围都不对,但就算是在这样混乱的施工灯下,也能感受到作品那种来自生命深处本源的痛苦和因此迸发出的生命力。严镇一步步慢慢地向前,听叶鸿煊在耳边介绍:

  这才大四刚毕业,在国外已经掀起了一股狂热,照这样发展下去不可限量,要入手现在就入,以后恐怕有价无市……经历也很传奇,据说身后有一个神秘的赞助人……

  严镇姑且听着,心想以后也要大手笔帮苏谨心办展,忽然,在一间与主厅隔开的展室面前停下来:“这是?”

  “哦,”叶鸿煊看了一眼,“这是独立的系列,所以单辟一个展厅……”

  那是一连串的人体雕塑。

  只有躯干部分。

  综合材料是最经典的大理石。

  一共七个一组。

  最后一个似乎还没有完工,盖着半片布。

  全都是几乎不可能完成的极端姿态。不用靠近也能感觉到那肢体透露出来的绝望和挣扎。

  严镇的眉间爬上一片阴影。

  快步走到最靠近的那个雕塑前,细细一看,顿时,耳边“嗡”一声,叶鸿煊那些“传统素材和现代表达的结合”之类的介绍全听不到了,血直往头顶上冲,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眼前一片血红:

  这个身体,就在几天之前,还睡在他的怀里——那时是很舒展很安适的,远不像这样扭曲。

  现在严镇知道,这是谁的展览了。

  直到叶鸿煊察觉不对劲,在他眼前晃了晃手,连叫了几声“阿镇”,严镇才从汹涌的情绪中抽离出来:“这个展厅不要开了。”

  “什么?”叶鸿煊没有明白。

  “这个系列我全要。”严镇说,片刻又加一句,“如果以后有新作品,也都直接送到我家。”

  “阿镇你……”

  “怎么?怕我买不起?”

  “当然不是,就……”

  他们话没说完,忽然听到“砰”地很重的摔门声:“你太让我失望了!”

  “啊,艺术家,”叶鸿煊对严镇解释,“情绪比较……”做了个巨大的上下起伏的手势。

  不等严镇回答,一个细软的声音跟着飘过来:“阿磊,不行的,我真的做不到了。”

  严镇像被当头抽了一鞭。

  视线里刚刚褪下去的红又“腾”地窜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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