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南北之争_种田之流放边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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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南北之争

  [新]

  此为防盗章

  郭弘磊长身跪立,毕恭毕敬,肃穆道:“家逢巨变,迫不得已,草草料理了父亲与长兄的丧事,悲恸愧疚至极。如今遭遇流放充军屯田,前景未卜,盼列祖列宗在天之灵多庇护子孙,待渡过难关后,必将一一补齐各式祭奠礼!”语毕,他率领家人磕头。

  不知不觉,居然走过七七了?姜玉姝默默叩首,感慨万千,心想:夏季炎热,道路崎岖,幸亏不用继续披麻戴孝了,不然赶路时肯定热坏。

  “唉,可怜呐。”王氏坐在板车上,两眼通红,哀切啜泣,絮絮叨叨地说:“侯爷若是在天有灵,千万要多多庇佑儿孙,助郭家早日渡过难关。此外,耀儿虽糊涂犯了错,但他已受到严惩,连性命都丢了,您就谅解他罢。父子之间,岂有隔夜仇?你们互相照应着,我们才放心。”

  须臾,礼毕。

  郭弘磊率先起立,自然而然地转身几步搀起妻子,并顺手扶起病弱三弟,叹道:“七七已过,不必披麻戴孝了。‘孝’在于心,等时机成熟时,咱们再补奠礼。”

  家道败落,郭弘哲与郭弘轩自是黯伤,沮丧恓惶。

  “节哀。”姜玉姝近前,安慰道:“只要好好儿活着,总会雨过天晴的!”

  郭弘磊颔首赞同,催促道:“快换下孝服,用些干粮就得赶路了。”

  骄阳如火,蝉鸣不止,闷热不堪。

  人群照例歇在树荫下,官差喝水吃干粮,有的看守犯人,有的闲坐谈天,只要犯人不争吵或斗殴,他们便懒得理睬。

  树荫深处,众女子更衣换裳。

  “好热!”翠梅汗流浃背,庆幸道:“幸好咱们是四月里启程,再过十天就到西苍了。若是六月启程,恐怕要晒死人。”

  “确实。幸亏快到了。”姜玉姝换上霜色薄衫,亭亭玉立,麻利整理孝服,谁知刚折了一半,忽听见不远处传来恐惧尖叫:

  “蛇!蛇!”

  “啊——咬着我了。”

  “来人,快来人,救命,救命呐!”

  ……

  “蛇?”姜玉姝猛一个激灵,大惊失色,后颈寒毛直竖,不假思索地奔过去,边跑边喊:“什么蛇——无论什么蛇,都小心些避开,堤防被咬!”

  少顷,她拎着随手捡的一根枯枝赶到,定睛细看:

  草丛旁,两名仆妇一个伤在左脚,另一个伤在手腕,伤口皆有大而深的蛇牙痕孔,正哭嚎着。

  “快远离草丛,立刻带她们去找方大夫!”姜玉姝扫视四周,紧张问:“蛇有几条?长什么模样?”

  一个丫鬟颤声答:“奴婢看、看见了两条,浑身褐色,长着圆斑。”

  话音刚落,官差闻讯赶到。张峰皱眉审视,警惕拔刀,喝道:“别杵这儿,都退到外面空地去!一路相安无事,怎么突然被蛇咬?莫非踏进草树丛之前没找东西试探试探?”

  目击丫鬟吓白了脸,哭着告知:“我在旁边换衣裳,听那两个大娘嚷‘内急’,匆匆地跑进草丛,不一会儿就大叫‘蛇’!我来瞧时,恰见两条蛇钻进草丛里溜了。”

  “她们八成急得忘了我的告诫,疏忽大意!”张峰道。

  郭弘磊火速赶来,靠近问:“你没事吧?”

  “我没事。”姜玉姝摇摇头,极力镇定,“但有两人挨咬了,伤势……不太妙。”

  郭弘磊凝重道:“只能让方胜尽力而为,看能不能救她们。”

  转眼,茂盛草丛周围空无一人。

  “大人,小心些。”

  张峰右手握刀,左手抓着一把石子儿,使劲掷向草丛,“嘿!”

  “扑啦”后,响起“窸窸窣窣”声,一条褐背白腹蛇受惊游出,箭也似的窜进了树林,瞬间消失。

  “麻烦了。那是草上飞,毒蛇。”张峰挥了挥手,示意众人撤退。

  姜玉姝看得一清二楚,脱口道:“蝮/蛇?”

  “它又名土蝮蛇。”张峰随口答。

  片刻后,众人紧张旁观,围着唯一的大夫方胜救人。

  方胜借用官差佩刀,小心翼翼地划开伤口,反复挤毒/血。

  然而,蛇/毒迅速发作,两名仆妇初时还能哭喊,顷刻间伤口便红肿,她们渐渐举止迟缓,喉间“嗬嗬”喘息,最终陷入昏迷。

  郭弘磊低声问:“怎么样?”

  方胜摇头叹气,无奈答:“蛇/毒本就难解,何况眼下根本没有对症药材,只能喂她们吃配好带着的解/毒丸。听天由命了。”

  翻山越岭,辛辛苦苦走了两千多里路,却不慎被毒蛇咬伤,何其倒霉?姜玉姝绞紧手指,深感无力。

  这时,张峰吼道:“时候不早,该赶路了!北地人烟稀少,山野猛兽十分多,危机四伏,故天黑前必须赶到驿所。否则,假如被野兽叼进密林,谁敢相救?快走!”

  霎时,人群被吓得不轻,慌忙收拾各自的包袱,准备赶路。

  姜玉姝忙问:“张大人!这两名伤患——”

  张峰打断道:“按押解的规矩:犯人死了便除名,但没咽气就不能丢失。先用板车拉着吧,等到了驿所再看。”

  “她们还活着,绝不能丢下!”姜玉姝抬手捶捶额头,郭弘磊立即转身,简略转告长辈:

  “母亲,方才张大人并非危言耸听,为防万一,咱们得赶在天黑前抵达驿所。”他微躬身,恭谨劝说:“现只能委屈您走一走,板车用以拉载伤患。”

  王巧珍满心不情愿,板着脸问:“烈日炎炎,母亲年事已高,煜儿又年幼体弱,怎么走?”

  郭弘磊淡淡答:“老的搀着,小的抱着。”

  “煜儿,来!”姜玉姝拍拍手,一把抱起扑进怀的侄子。

  王氏想了想,妥协下车,吩咐道:“巧珍,在官差眼里,咱们全是犯人。遵命行事罢。”

  “哼。”王巧珍无权违抗,憋屈顺从,一路烦躁嘟囔。

  人人都畏惧猛兽,全力赶路,忌惮地离开深山。

  暮色起,姜玉姝气喘吁吁,站定擦汗,见迎面走来几十人,背负包袱,赶着几辆牛车,车上坐着老人孩童,个个面黄肌瘦,疲惫低落。

  “挺热闹啊。”翠梅诧异道:“有老有小,大包小包的,应该是一家子。搬迁么?”

  姜玉姝轻声道:“咱们是北上,他们是南下。”说话间,两拨人交错而过,她忍不住挑了个人问:

  “小姑娘,你们这是搬家吧?”

  “嗯?嗯,是搬家。”女孩儿蓬头垢面,风尘仆仆。

  姜玉姝善意道:“马上天黑了,山里野兽多,很危险,你们最好别赶夜路。”

  女孩儿一呆,却无奈答:“唉,不赶不行。北犰贼子隔三岔五地偷袭,兵荒马乱,没法活。而且,一旦城破,那些畜生必定屠/杀无辜,去年他们在庸州杀了十几万人,可残忍了。”

  幸而,郭氏昌盛绵延百余载,家生子中便有医者,又幸而钦差并未查抄不名贵的常用药材,大夫使出浑身解数诊救后,才勉强吊住了老家主的气息。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靖阳侯时日无多了,甚至已是弥留之际,但谁也不敢流露异样。

  一室死寂,落针可闻。

  众人围在病榻前,王氏忧虑重重,木着脸,双目红肿,却毫无泪意。

  姜世森仍未离去,左手背着,右手捻须,若有所思。父女近在咫尺,姜玉姝余光不时飘向父亲,心思悄转。

  “您喝点儿水?”兄长逝世,次子便居长,郭弘磊始终竭力克制着,从未显露颓丧之态。

  靖阳侯四肢毫无知觉,吃力地摇了摇头,灰白鬓发凌乱,眼神浑浊,奄奄一息。他扫视榻前,皱起眉,疑惑问:“慧兰怎的还没回来?”

  慧兰?姜玉姝寻思:应当是指郭家唯一的嫡女,侯门千金。

  郭弘磊眼神微变,却面不改色,恭谨答:“姐姐身怀六甲,出行不便——”

  岂料,失望透顶的王氏打断道:“嫁出去的女儿,真真成了泼出去的水!咱们兴旺时,冯家天天上赶着亲近,千求万求地娶了慧兰;可咱们一败落,女婿立马没影儿了,连女儿也躲了!”

  “哦?哦。”靖阳侯黯然闭目。

  郭弘磊不赞成地朝母亲使眼色,仍坚持道:“姐姐定是因为行动不便才来迟了,或许稍后就到。您先歇着,孩儿请岳父去书房与亲戚们商量几件事。”

  “慢着。”靖阳侯气色灰败,眼神却逐渐清明。

  郭弘磊跪在脚踏上,躬身问:“您有何吩咐?”

  “从今往后,”靖阳侯睁眼注视次子,满怀期望,一字一句地说:“这个家,便交给你了。郭家的一切大事,皆由你做主。”

  郭弘磊临危受命,腰背一挺,郑重答:“父亲信任托付,孩儿遵命,今后一定尽心竭力照顾家人!”

  “你大哥太不争气,败光祖业、连累全家,为父只能到九泉之下再教训他了。”骂完了长子,靖阳侯慈爱望着一贯引以为豪的次子,勉励道:“以后的日子,必然艰难,磊儿,你苦一苦,做顶梁柱,撑起郭家。”

  “孩儿明白。”郭弘磊眼眶发烫,鼻尖泛酸。

  姜玉姝目不转睛,发觉病人眼里的光芒渐弱,束手无策。

  靖阳侯梗着脖子喘了喘,看向姜世森,歉意说:“亲家,真是对不住,你家大姑娘昨日刚进门,没享半点儿福,却要跟着弘磊吃苦了。”

  “唉。”姜世森喟然长叹,无奈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料得到呢?看来,这也是玉姝命中逃不过的劫。”

  “终究是郭家连累了她。”靖阳侯断断续续地喘息着,瞥视二儿媳。

  姜玉姝会意,快步上前,犹豫瞬息,学着丈夫跪在脚踏上,轻声问:“您老有什么吩咐?”

  靖阳侯慈眉善目,和蔼嘱咐:“委屈你了,眼下事已成定局,望你和弘磊好好过日子,切勿再做傻事。”

  咳,又提到了自缢!小夫妻肩并肩,姜玉姝目不斜视,正色表示:“请长辈们放心,玉姝发誓:今后绝不会再自寻短见!”

  “好,这就好。”靖阳侯欣慰颔首。

  姜世森不悦地训导:“你可记住你方才的话!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准任性妄为!”

  “女儿记住了。”

  靖阳侯徐徐吐出一口气,终于望向发妻,耐着性子,语重心长道:“弘磊当家,但男儿志在前程,阿哲、轩儿以及煜儿,平日该由你教导。须牢记‘玉不琢不成器’,惯出一个弘耀,已是害苦全家,你可别再纵出一个败家子。”

  姜玉姝正好奇琢磨“阿哲”是谁时,婆婆王氏勃然变色,郁懑质问:“事到如今,侯爷仍责怪我?耀儿那不争气的孽障还在听松楼躺着呢,您若十分气不过,我去打他一顿,如何?”

  “你、你——”靖阳侯气一堵,双目圆睁,眼珠子直凸,梗着脖子抬了抬下巴,脑袋蓦地砸在枕头上,气绝身亡,魂魄归西。

  “父亲!”

  “侯爷?”

  “来人,快传大夫!”

  ……

  顷刻后,病榻前哀嚎震天,听见噩耗的下人与亲友亦为老家主一哭。刚遭历抄家的靖阳侯府,恓惶之上又蒙了一层哀悼阴云,万分凄凉。

  夜间,听松楼灵堂内多了一口棺材。

  遭逢巨变,哭了又哭,人人咽干目肿,哭不动了。

  几个妾侍悲悲戚戚,呜呜咽咽。其中有靖阳侯的,也有世子的。

  小辈们跪坐,围着两个元宝盆,或啜泣或沉默,人人手拿一叠冥纸,不断往盆里填烧,堂内烟熏火燎,香烛气息浓烈,浑浊呛鼻。

  “咳,咳咳。”

  “咳咳咳——咳咳!”

  咳嗽声不止,却并非姜玉姝发出,而是源自一名瘦弱少年。

  “三弟,我看你的气色实在是有些差,不如回房歇会儿吧?”姜玉姝善意劝道。她观察多时,又特地打听过,已确定郭家行三的庶子郭弘哲天生患有心脏病。

  郭弘哲白皙清秀,文弱胆怯,嘴唇及十指指端呈现淡青紫色,明显在发病。他闻言,迅速摇摇头,下意识看了一眼嫡母,规规矩矩答:“多谢二嫂关心,但我还撑得住,用不着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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