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_雕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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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杀人这一场戏,是祝夏和傅泽明在《请神》中最重要的戏份,就算放到整部电影中看,这段剧情的地位也举足轻重。“吕恩”的死将故事推到了最高`潮:大流氓“钱刚”杀“吕培民”的计划落空;“小狗”进局子后私生子的身份发现;“吕培民”利用父子关系诱使“小狗”供出“钱刚”,承诺让他认祖归宗、请律师为他做无罪辩护;“成玉珍”失去儿子后绝望至极,和“吕培民”彻底决裂,不惜一切代价要“小狗”偿命。

  这一场如果拍不好,托不起情绪,那后面的剧情便没有依托。

  方戎把这场戏拆成两个小场,拍摄地点在罗汉寺与四方街,是他几个月前来重庆看景时就定好的,四方街因为旧城区改造,现在也被拆地七零八落,幸好方戎中意的那条巷子还在。

  七点钟所有工作人员赶到罗汉寺,在罗汉寺要拍的镜头很简单。

  剧本里,哑巴老师傅将文曲星君与关二爷造好,请罗汉寺的和尚联系吕家人与地头蛇来取,请关二爷是“小狗”的差事,虽然他明天就要去杀“吕培民”,今天还是如约去罗汉寺接关二爷的像;而吕家人那边,“吕培民”住在公司,“成玉珍”回了上海,“吕恩”接到和尚打到家里的电话,便去接那尊文曲星君。

  两人在门口见了一面,“小狗”抱着装神像的盒子要离开,“吕恩”刚好赶来。罗汉寺里和其它人的镜头前两天都拍了,今天在这儿只拍祝夏和傅泽明见的一面。

  给演员化妆的时候,化妆师嘀咕了句:“怎么这么重的黑眼圈?”祝夏和傅泽明背对着坐,从镜子里看到了对方,两人眼下有一层青影,他们已经三天没有说话,三天中连视线也很少对上,现在见到对方的脸,有少许陌生感。

  昨晚他们都没睡好,祝夏是紧张到失眠,胡思乱想到三点才睡着,傅泽明是故意熬夜,这场戏“吕恩”的状态得比较病,拍近景时眼白能看到红血丝最好。

  化完妆方戎来看一眼就走开了,今天余琳琳、徐子良、卢云波、文嘉仪都在,但方戎禁止所有人给傅泽明和祝夏说戏,他耐心地将两个年轻人的情绪煎熬了三天,只想等一场不受任何影响的痛快爆发。

  一切准备就绪,开机拍摄。

  刚开始祝夏放不开,一个抱着盒子走出罗汉寺的镜头拍了七次,头两次是走位失误,后四次是表情太紧绷。明明第一次演自`慰他都没那么紧张,大概因为那天方戎清了场,还没有傅泽明和他对手戏,他不愿意在傅泽明面前丢脸,也不想被比下去。

  幸好方戎今天耐性极佳,废了六条都不骂他,只一遍遍地要求重来,祝夏终于在NG中冷静下来,在重拍第七次的时候过了这个镜头。

  下一镜傅泽明出场,他走位准确,情绪也自然,走上罗汉寺门口的第一级石梯,跟站在最高一级的祝夏打了个照面,两人目光相对,脚步都顿了一顿。

  “吕恩”上一次和“小狗”见面,是“成玉珍”偷情事发,奸夫跑了,“小狗”没跑掉,被“吕培民”叫人捆住手脚打了一顿,“吕恩”就在旁边看,看“小狗”被打地遍体鳞伤、满脸是血,最后被扔出别墅大门,像滩烂泥一样向前爬。

  他们都见过对方最不想被人看到的一面。

  傅泽明站在原地没有动,他脸上毫无血色,唇线紧抿,定定看着祝夏走到他旁边,镜头向前推移,他们的侧脸同时出现监视器里,这是如此英俊的两个少年,放在一起真是极漂亮的画面。两人擦肩而过,祝夏径直向前走,用力撞开傅泽明的肩。

  这场戏没有台词,只有视线交流与狠狠一撞,但在场的人都感觉到了涌动的暗流,熔岩从冰川下穿过,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破冰而出。

  方戎喊了“咔”,这一镜一次过,祝夏和傅泽明仍不对话,离开镜头后两人走开各坐一边,除了元元给傅泽明递水举小电扇,刘默给祝夏洗了盒樱桃,其它人都有意无意地避开他俩。

  方戎也没多说什么,只让副导演通知午饭送去四方街,便催工作人员快点收拾东西,赶去四方街拍下一场。

  去四方街的路上,余琳琳、徐子良、文嘉仪坐方戎的车。方戎不再控制自己的兴奋与得意,顶着余琳琳的冷眼,也要开着窗户一支支地吸烟。

  “这两孩子之间很有张力,我们这几个学生里,还是你选人的眼光最像段导。”文嘉仪的短发被风吹乱,但她现在没心思在意这种小事,若有所思地继续说,“我没想到傅泽明的进步这么大。”

  方戎听出点弦外之音,问:“怎么?想找他去拍你那个百合片?”

  余琳琳和徐子良看向文嘉仪,圈内不少人都听说过,文嘉仪下一部想拍女同电影,而且已经筹备了一年多。她和方戎不一样,是已经出头的大导演,不缺投资方洒钱,也有演员排着队上她的戏,大家都明白,拍她的电影就是冲拿奖去的。

  文嘉仪并不反驳,微微一笑,道:“我还要再看看,那个叫祝夏的年轻人也不错,我如果想拍的是男同电影,直接就找他们两个,这种电影其它都好说,最怕的就是演员之间擦不出火花。”

  方戎冲窗外吐了口烟圈,说:“傅泽明差不多,祝夏没什么指望,等待会儿那场拍完,估计就更没指望了。”

  徐子良、文嘉仪都没懂他什么意思,余琳琳隐约猜到一些,方戎也不解释,只含混地笑笑。

  车队到达四方街,重庆的老城区对汽车是真不友好,不是要爬梯子就是路太窄,大家只能下车扛着机器步行到拍摄的巷子,工作人员们开始布置场地、架设机器。

  祝夏和傅泽明则在另一边,看动作指导示范这场戏的要怎么打,“小狗”和“吕恩”在巷子里有一段扭打戏,祝夏有泰拳底子,傅泽明一直练着散打,这一段又不需要多复杂的动作,两人学的很快。

  所有准备工作做完,后勤送来了午饭,大家匆匆吃完这顿,迫不及待地开始拍真正的杀人戏。

  镜头对准空空的巷子,白日当空,高高的墙挡下一半阳光,祝夏抱着装着关二爷的盒子溜墙根走进巷子,躲在晒不到太阳的阴影里。

  “小狗”打算抄近路把这尊神像送去给“钱刚”。

  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祝夏没有在意,脚步声却越来越近,祝夏刚要回头,傅泽明已经抡起手中装文曲星君的盒子,砸在他后脑勺上!

  祝夏整个人向前一栽,他伸手扶在右边的砖墙上,傅泽明举起盒子要再砸他一下,祝夏怒不可遏地骂道:“龟儿子的,日`你先人!”迅速回身将手中的木盒扔过去,“哐”一声响,两个木盒撞在一起摔在地上,盒盖被摔开,两尊神像被甩出木盒,滚落一边。

  “吕恩”虽然比较高大,但不如“小狗”会打架有经验,祝夏一脚踹在傅泽明肚子上,傅泽明痛苦地弯下腰,但他马上抱住祝夏的脚。

  两个人一起滚在地上,时而滚进阳光中,时而滚在阴影里,他们喘着粗气、赤红着双眼扼住对方的咽喉,不知从哪里生出的滔天恨意,只想置对方于死地。剧组所有人都保持着绝对的安静,少年人的缠斗绝望而痛苦,他们扼住对方,却像扼住了自己。

  “去死啊!垃圾你去死啊!”傅泽明翻身用力一撞,祝夏被砸过的后脑勺又撞上砖墙,墙面印上血迹,是刚刚在头发里破掉的血袋的残余,祝夏闷哼一声,扼住傅泽明脖子的双手松开,像是被撞晕了,一时没有动。

  傅泽明剧烈地喘息,他抖着手从兜里掏那把买了很久的水果刀,因为太慌乱,掏了四次才从裤兜里掏出来,他拔出刀,祝夏忽然狠狠给了他迎面一拳,水果刀掉在地上,傅泽明抬手捂住脸,祝夏一把抓起地上的小刀,刺进了面前这个人的心脏。

  日光亮地晃人眼,傅泽明的手从脸上垂落,他倒在光里,眼睛死死地盯着祝夏,衣服下的血袋扎破了,血涌出来染红他的衬衣,一路流淌蔓延向旁边的两尊神像。

  祝夏满手是血,扶着墙壁慢慢站起,他恍惚地向后退了两步,像如梦初醒,转身大步冲出巷子。

  祝夏出镜,这一场拍完。方戎拿起对讲机,喊了一声“咔”,监视器里的傅泽明没有动,巷子外的祝夏蹲下身开始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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