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_雕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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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刘默管理的那个账号粉丝数稳定在一百一十万,和剧组公开演员时的小打小闹不同,祝夏这次实打实火了,在地铁上被路人认出过四五次。不过他现在说破大天也就是个网红,没有作品傍身,自然不会有真心实意的粉群,所以在地铁里认出他的人,不是卢云波的影迷就是傅泽明的粉丝,笑哈哈地夸过他“你那天好可爱”、“你长得很帅”,就开始和他聊卢云波或傅泽明。

  祝夏倒不失落,他喜欢舅舅和傅泽明,当然巴不得全世界都喜欢这两个人,而且这次涨粉他又不觉得高兴,谁想用这么丢脸的方式红……

  眼看着天气越来越冷,十一月,《请神》终于彻底拍完,全剧组收工回北京,约好时间一起吃杀青宴。

  吃饭当天,祝夏往席上看,哪些人提前离组哪些人奋战到底一瞥便知。比如他和傅泽明、谭萍是提前离组,现在精神好气色也佳,他自个儿还胖了几斤;而舅舅、方戎、摄影师、韩国欧尼他们奋战到底,则眼圈青黑、面容憔悴。

  拍电影真的苦,祝夏只有三十三场戏,在剧组里一个多月都被折腾地够呛:闷在四十多度高温的摄影棚里干活、去摔一跤就是三级烫伤的大马路上演追逐、大雨天在室外淋到浑身湿透,用几小时磨一场戏……舅舅他们吃的苦只会多不会少。

  但一起吃过苦就会格外有感情,这个剧组氛围很好,没什么拖后腿的幺蛾子,大家都为《请神》尽了自己的最大努力,散席时好多女孩儿在抹眼泪。摄影师一个五大三粗的东北汉子,喝多后跟韩国欧尼抱头痛哭。祝夏看他们俩一个哭着嚎东北话,一个哭着嚎韩国语,鸡同鸭讲却似乎沟通无障碍,觉得又伤感又搞笑。

  杀青宴后没两周,祝夏被通知去给自己的角色配音,他跟屈教授请假去录音棚,然后被卢云波、谭萍、傅泽明联手轰成了渣!

  差距太大,真的差距太大。祝夏现在才真正明白,傅泽明为什么说他台词功底不行,以及屈老师那句“声音是另一种表演”的含义。

  在片场有杂音和设备的影响,祝夏虽然能听到自己和别人的声音,但远没有在录音棚里听到的清晰明了,极细微的吐息与情感都会在监听耳机里反馈出来,嗓音的质感也会被凸显,祝夏第一次在耳机里听到自己念台词,简直要被雷死!别人开口是大片质感,他开口特像三流电视剧。

  而且现场拍戏时,祝夏还能从环境和氛围上得到情绪,把台词自然而然地讲出来,现在在配音棚里重新再来,他很难找回当时的心境。谭萍他们的情绪管理无比熟练,像水龙头,开了就有,关上就收;祝夏的情绪比较像即食罐头,当时打开是新鲜的,放一阵回头再看已经过期,得再开一罐新的。

  四天后其它人都结束配音工作,只剩祝夏被扣在配音棚里反复虐,一周后他才半死不活地爬出录音棚,方戎还只是勉强满意。

  “终于配完了……”祝夏躺在车子后座,有气无力地跟傅泽明打电话,“配音怎么比演戏还难,我现在想到配音室就腿肚子转筋。”

  傅泽明宽慰他:“我第一次配音也是这样,多练,以后就好了。”

  说到以后,祝夏的思维发散到即将到来的校考,又跟傅泽明扯到考试的话题,直到傅泽明那边有事要做,两人才挂了电话,祝夏继续在车子后座挺尸。

  刘默在前排开车,他回北京后,不止一次听到祝夏跟傅泽明打这种毫无重点的电话,忍不住感慨:“傅泽明的脾气真好。”

  祝夏乍听傅泽明被夸还附和:“对,他人就是特好。”但附和完迅速反应过来,从座位上翻身爬起,在后视镜里看刘默,皱眉问:“等等,你几个意思?”

  刘默给卢云波当了六年多助理,也算看着祝夏长大的,对他那点破毛病比本人还清楚。祝夏在人际交往上就是小孩儿水平,好恶一目了然,他喜欢谁就一门心思对谁好,把真心高高捧起毫不遮掩,巴不得天天和对方在一块儿玩。

  他交朋友时还好,拿真心换真心,谁不喜欢对自己好的人?而且朋友之间也难腻歪。但谈恋爱不一样,恋爱是会侵入双方私人领域的亲密关系,女孩子们可能刚开始觉得,祝夏对她好、性格有趣、长得好看,愿意和他交往,但时间一长,发现这小子简直是502成精,过于黏人还幼稚,也无法给人安全感,不甩他甩谁?

  祝夏大概是最近忙得没机会撩妹,黏人劲儿无处施展,竟然拿新朋友开刀,屁大点事儿都要打电话给傅泽明聊会儿天,刘默觉得要是自己被这么烦,早把他拉进黑名单清醒两天。

  “你自己想想事。”刘默看了眼后视镜里的少年,一边开车一边无奈地说:“傅泽明工作这么忙,你有正事找他没问题,朋友间偶尔聊闲天也可以,但你这么见天打过去说废话,人家忍你到现在可不是好脾气?我举个不恰当的例子,你以前的女友有没有说过你烦。”

  当然有,不止一个,每任都说。

  祝夏又躺倒在后座,跷起脚看向车顶,不服气地嘟囔:“我怎么就烦了?”但他心里其实明白,自己有时候是挺烦人,父母过世后,从不说他烦的只有舅舅和傅泽明,傅泽明是个很礼貌很客气的人,他如果觉得谁烦,也不会说出来吧。

  回家后,祝夏翻了翻手机的通话记录,惊觉自己真的给傅泽明打了好多电话,傅泽明则没给他打过几个。他不认为这段交情是自己一头热,但自我反省,他的确经常打电话过去只扯淡,祝夏查了查傅泽明的行程,光是官方放出来的部分,就看得出对方很忙。

  年底大家都忙,余琳琳、方戎、卢云波忙着电影的后期制作和发行,傅泽明有各种工作。祝夏自己也得为校考努力最后一波,便决定除了有正事和过节,每周只给傅泽明打一次电话。

  如此过了二月,祝夏参加完北电校考,每天望眼欲穿地等成绩公布,去屈老师家蹭饭时因为太萎靡不振,被老师痛批没出息,让他去查卢云波和傅泽明当年校考的成绩。

  祝夏一查,舅舅和傅泽明分别是各自那年的本校第一!查完他更萎了,要是成绩一出他连考没考上,还有什么奔头?

  卢云波看外甥这么没精打采,大年初一专门带他去雍和宫烧香。

  北京有句老话叫“男雍和,女红螺”,是说男女要祈福,去这两个地方最灵验。大年初一雍和宫的香可不好烧,因为排队的人实在太多,祝夏和卢云波不打算抢头炷香,八点才从家里出发,但到达雍和宫时,入口处的队伍还是排着几百米长。

  大年三十下了整晚大雪,现在还没有停,祝夏跟在舅舅身后排队,把被挤歪的耳罩戴正,再捏捏自己被冻红的鼻头。队伍前进的不快,每走一步都能听到积雪被踩踏发出的清脆声响,排在他身后的是个年轻女孩儿,一直在打视频电话。

  祝夏忽然想跟傅泽明聊天,但就一周一次来说,昨晚他已经打过了,不过现在还在过春节,节日要另外算,所以到底打是不打?

  身后的女孩子鄙夷地对视频里的人说:“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雪花落在祝夏的睫毛上,他摸出手机拨通了傅泽明的电话,耳边很快响起熟悉的声音:“喂?”

  祝夏把围巾向下拉了一点,露出嘴巴,在外面不方便叫名字,他说:“哥,新年快乐啊!”其实昨晚十二点整他们已经拜过年。

  傅泽明说:“新年快乐,你那边有点吵,在外面玩?”

  “我跟舅舅来雍和宫烧香,你在干嘛?”“在外公家拜年,雍和宫现在是不是很挤,你的声音不好听清。”

  说话时有白烟不断从口中散出,祝夏看着那些白烟弥散,闷闷地问:“听不清吗?”

  “你说什么?”

  “我之前每天找你聊废话,你是不是觉得我特烦?”

  “……”电话那边静了一下,看来这次听清了。片刻后,傅泽明说:“我要是觉得烦,会告诉你。”

  睫毛上的雪化了,祝夏眨了眨眼,声音一下子变得轻快:“我一直觉得你是那种不会直接说的人。”

  傅泽明似乎对他挺无语的,解释道:“不用直接说,我不想接的电话,要么让元元接,要么不接。”

  祝夏彻底放心,边排队边尽情地跟傅泽明聊了一堆废话,从担心自己校考考不上到自己要是考上了想怎么玩,一直聊到自己的手机快没电,才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

  傅泽明坐在沙发上,四岁的小表弟和五岁的小表妹扒着他的小腿,努力往他膝盖上爬。傅泽明收起手机,把表弟表妹一左一右抱上膝盖,两个孩子立刻高兴起来,小表弟先亲了亲他的左脸颊,小表妹不甘示弱,马上亲他的右脸颊。

  傅泽明揉了揉两个小孩的头发,稍微有点大力,小表妹被揉乱了美美的发型,委屈地瘪瘪嘴,“哇”一声哭了,傅泽明脸色大变,急忙找糖来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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