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齐鸬鹚_穆嬴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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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齐鸬鹚

  出使楚国的使臣,阿欢作为世子亲自迎接不仅诚恳,更合情合理。我想,晋侯莫不是也在给贾师一个交好晋世子的机会。

  我还记得,当年辅佐晋侯归国的重臣,无一不同晋侯结姻亲之盟以确保地位,除却这位贾师。晋侯将贾师送到楚国交好楚太子,又命我随行使世子欢有缘由亲自迎接,怎地都不似为阿欢,更多是为贾师。

  我忽然想起那个不能提起的人,因为晋侯遗忘报恩而焚于林中的人,是晋侯刻意为之呢还是有苦衷呢,晋侯有多大的悔恨才会让他超出常人地补偿贾师呢?

  跟随世子一起前来的有先氏子先信和阳氏子阳融,竟然没有狐射姑。也不知道晋侯同狐氏如何了,狐氏和世子的关系竟然到表面上都不愿意追随的地步了。

  “阿郑,吾子吾甚为想念,贾师也可好?”阿欢把车辔扔给阳融,向我走来。

  我立在贾师身后,看见他额角泛起的清汗,不禁动容,他好像比月前清瘦几许。

  贾师笑盈盈道:“甚为安适,世子拔程而来,老臣铭感于内。”

  阿欢亦道:“贾师为国出使,又护我妻子,欢不敢居于高位。”

  于是阿欢将车驾驱赶与我并行,在贾师之后。

  先信却先一步踏马而走,贾师没有询问,阿欢却先说:“他与长兄先蔑都征在三行,担忧一路艰险才护送我,如今是先行一步复位。”

  贾师才问:“是先氏子的哪一支?我久不闻军中事,还请世子告知。”

  “先氏轸之侄。”阿欢答道。

  贾师似闭目思索,启口道:“先氏一族于国之功显不见于此位,世子可知为何?”

  阿欢赧然:“父侯重恩情,虽明知不合于理,仍优待舅氏一族,贾师已知。”

  贾师索性下了自己墨车,问:“世子可否运行老臣同车?”

  阿欢也下车:“能得贾师教诲,鄙之切也。”遂引贾师上车。

  夜晚宿在一个叫罚的村子,据贾师说,以前楚国会把犯罪的人迁至此地,后来晋楚多有交战,这个村子连同所在的郡县一同让给了晋国。只是此地地势崎岖,无法耕种亦无法狩猎,晋国也没有遣人来,村子便渐渐荒掉了,而原来那些楚国的罪人,或者是流亡了,或者是押送到晋国为奴。

  阿欢同贾师密会许久,一直到墨车驶进了村子,阳融将营帐建好许久才从墨车钻出来。

  我是不欲问的,贾师既已决定助阿欢,何种手段我不挂心,亦不能知晓。

  阿欢却缠着我,因我还在孕中,他便搂着我,耳边絮叨阿衍能多走几步,阳庭开始言语了,赵朔被送到平陆了之类,话之繁杂难以列表。

  他又说:“今日贾师同我说了个典故,我觉得有趣,可以说给你听。”

  我问:“你说给我听贾师不会愠怒吗?”

  阿欢道:“事无不可对你言,你想知道便问,此行回国,诸事在谋,你有何不可知晓的?”

  我便道:“既是趣事便说罢。”阿欢的胸膛厚且温实,若不让他说,谁知道他要怎样闹。

  “贾师随父侯流亡齐国时,见到一捕鱼者,他豢养了几只鸬鹚为他捕鱼,鸬鹚可潜于水底,擅捕鱼。”

  我听得新奇,忙问:“我以前听过齐国人有捕鱼为业,如今听来竟然和我们用猎犬驱赶猛兽一样。”

  他听来一笑,又说:“捕鱼者行舟于大泽,以纤绳缚于鸬鹚,鸬鹚下水捉鱼,夜幕时鸬鹚回到舟上,宿于暖房。有一鸬鹚擅捕者数倍于同类,不满捕鱼者同视之,遂挣脱纤绳独自下水。”

  我问:“贾师如何知晓鸬鹚不满,莫不是有人盗之,假托之言?”

  阿欢道:“既是贾师所述,便是贾师所见,鸬鹚有心与否,见仁见智。”

  被噎一口,想来阿欢势不满意被打断,只听他又讲:“那鸬鹚初初觉得快活,以往捕鱼,所得十之一二,余数尽归捕鱼者,那日,它得了个饱。”

  我递上一碗浆水,他接了放下又说:“夜幕时分捕鱼者回程,鸬鹚独留大泽。鸬鹚惧冷,竟回不得暖房,又有蛇兽作祟,竟不得安宁。鸬鹚悔之,欲侯捕鱼者翌日以归。”

  鸬鹚不就是狐氏?虽然狐氏于晋侯归国有大功劳,却总想独立于群臣,甚至不满晋侯立的世子阿欢。如果狐氏愿意顺从晋侯,倒也欢喜。毕竟捕鱼者豢养了许多鸬鹚,也并不是非一只不可。

  “岂知,捕鱼者误以为此泽有害于鸬鹚,不再来此捕鱼。惴惴至于寒冬,湖面结冰,鸬鹚遂绝。”

  “啊!”我惊呼出声,不知是讶于鸬鹚此物的奇妙,还是因为狐氏的命运。

  惊慌中我捉住阿欢的双手,问:“我去楚国这些日子,可是发生了什么?”

  比起狐氏,我更担忧的,是捕鱼者会怎样对待剩下的鸬鹚,又或者,对于晋侯来说,阿欢是不是也是一只鸬鹚。

  “曲沃动向愈来愈不明,父侯是比原先更为猜忌,不过还好,父侯近来倚仗先氏,中军将和新下军佐都是先氏的人,赵氏近来也要起复了。不过我好像也被剥离军中了。”

  “阿欢离开军中是好事啊,为什么会担忧呢?”各国都没有世子从军的道理,因为阿欢爱好晋侯特地允许,却不能给予重要的职位,如今朝政反复,世子离开军中才是安全的啊。

  “这说明,父侯不那么信任我了。”

  “我说,你是不是太过小心了。这可不是我认识的阿欢。”我调笑道。

  “这一次,狐氏不满的是我,上一次,狐氏不满的是介氏子推。”简直霹雳,我被乍得说不出话,“怎么会,你和介子推怎么会一样?”丝毫不顾及周遭是否有人,我开口反问道。

  “姊……赵衰说的是对的,他说让我要比父侯更顺从狐氏,我没有听,我以为……”阿欢失声道。

  一个世子之位绝不可能让阿欢如此失态,他在意的,是晋侯对他的信任,他从来引以自豪的父亲,为什么会怀疑自己的儿子呢?

  我不知道该如何劝慰,轻轻拍着他的后肩,良久又想起来:“不是还有贾师,老翁年纪大,难免思索多一些,我先前孕中,也常担忧你是不是要舍弃我呢。”

  他定了定神色,道:“父侯疑得没有错,我……确实应当比以前不一样了。但我从来没有想过取代他,我想帮助父侯让别人惧怕我们,不敢再起兵事,我们,不能再死更多的人了。”

  晋国国大而兵少,骊姬之乱前后二十多年被侵吞不少土地,晋侯几次征伐,虽然重新站稳了脚跟,又葬送了许多壮丁,田间赋役却没有增加,一是因为晋侯主张俭朴,勒令所有贵族弃奢,二便是各国缴贡尚有支余,但如果晋国不能迅速恢复兵力,小国也会有不安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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