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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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文镇虽名义上隶属锦市行政区划，但实际地理十分远僻，镇周围接壤着大片大片的田地和小工厂小作坊，放眼望去，完全就是一个不起眼的远郊乡镇。
但小镇依然热闹，因为这里有个商联大。
虽说是所全国排不上谱的三流大学，可商联大名义上依旧是锦市的大学，而且依托地理优势占地极广环境优美，收费也合理，所以招生倒是红红火火从来不愁。数千高考不利的学子因各种原因投来门下，或想卧薪尝胆或想混张文凭，总之各取所需。而小镇居民的营生也有半数依托该校，倒让这三流大学成了树文镇不可或缺的支柱产业。
林衣到达镇子时已是中午十二点半，耽搁时间的主因是快递，虽说昨天购物时已改了加急，但仍然有几件必需品今天早上才送到。此外打锦市过来的距离也有点出乎她预料，远郊的班车线十五分钟才一班，其后还得慢悠悠晃上半小时才能达到。
虽说耽搁了，但林衣并不急。她先在附近一家旅店寄放好大部分行李，又去商联大正门看了看，随后沿院墙慢慢绕行着，不多时已挑了个僻静没监控的角落成功翻墙而入。时值午休，校内学生正三三两两活动着，林衣的气质衣着与学子无二，加上雾霾沉沉，休说周遭没人注意到她，就算注意到了，恐怕也只以为是哪个学妹翻墙归来而已，谁也不会多事。
来之前林衣已查明该校实行的是半封闭管理，下午四点后学生才可自由出入校门，所以即便明天就是十一长假，也不必担心这个时间段有谁会提前离校。按校网上搜来的资料，她先去目标所在的学系转了两圈，又到其参加的学生会探了一探，很快就打听到有人看见对方往湖畔亭去了，应该是与谁有约的样子。
也亏得全校就一个叫叶宜浅的学生，否则还不知道得多麻烦……林衣暗哂，打探到了想要的，她旋即婉拒了还在继续献殷勤的学生干事，在他打听自己讯息之前溜出了学生会。
虽说这学校占地广，但有指路牌的正确引导和“师兄”们的热心帮助，找到湖畔亭并不用花多少功夫。这所谓的湖心亭包含了湖边的假山、垂柳林、一座弯弯曲曲的小桥和它终点处的凉亭。或者是明天就要放大假，又或者是嫌弃雾霾空气不好，总之这时候并没有什么学生来此闲逛，林衣在垂柳林中寻了好一会儿，总算在临近小桥时寻到了人声。
然而，那首先钻入耳膜的人声，却让她不由得蹙了蹙眉头。
“这话从刚刚开始都说几遍了？少再说了，烦不烦！”传来的声音高且尖锐，语调带着明显的不耐烦，虽然也属于女性，但林衣并不认为会属于自己锁定的目标，毕竟如此稚气毛躁的声音，很难想象其主人不久后会是个处变不惊逆境成事者。
所以她没现身，只是又习惯性掀起衣帽隐于树林与雾气之中，挑了个适合的角度打算观望一下再定夺。
林外不远，湖畔桥边，确实有两名女子在说话。其中正面朝向这边的女生个子略矮，原本不错的五官此刻因发火而显得僵硬不自然，正是那尖锐叫嚷的源头。此人应该是一名学生，她与许多涉世未深的同龄人一样，虽说在打扮妆容上都竭力想摆脱稚嫩效仿成熟，但总有许多小瑕疵让明眼人一望可知。
确实不是——即使对目标的容貌了解也不过是昨天在校网上搜来的一点模糊影像，但林衣依然果断如此判定，然后把注意力投向了那个正与之交谈的，背对这边的人影。
那人相比谈话对象略高些，林衣估摸了一下，觉得也该比自己高些，看背影是不错的衣架子身材，瞧不见对方正面，但想必比发脾气的女生年长，甚至可能并非学生——比起难掩稚气的谈话对象，这人才是带了真正的成熟感，即使瞧不见脸，但无论那清爽干练又不失层次的发型，还是那低调稳重又搭配雅致的衣着，无一不透露着社会人的气息。
应该也不是……判断完毕后，林衣转身欲走，她观察这些不是出于好奇更不是闲得没事做，一旦确定对方并非寻找对象，她对这两个人接下去会发生什么半点都不会关心。
但还不待真正走远，那嚷嚷声就又不依不饶，抢着钻入耳中——
“反正我不回去，明天要走你和健哥走就是了，不送！但别忘了宜姐，这一走你好不容易得来的实习机会就泡汤了！”
等等，宜姐？虽然还搞不清楚那口中的“宜”是哪个字，但林衣仍敏锐地停住了脚步，再次侧耳倾听起来。
而这一句嚷嚷之后，始终只有背影的女子也终于开口说了话。
“这次实习机会确实是比较难得。”相对之前入耳的毛躁叫嚷，这嗓音无疑温和沉稳的多：“但强制我们十一实习，就算给足了补贴，本身还是不合理的，这种公司未必有之前想得那么好……犯不着……”
“不合理？”对面的人却不待其说完就抢过话头：“之前是谁说过实习生难免遇到一些苛刻事，想要以新人身份站稳就别太计较？现在又说不合理，别自欺欺人了，你就是没种不敢忤逆老头子而已！每次都听他的不听我的！”
这语气听着略带嘲讽，但被嘲讽对象却似乎没什么感觉，甚至仿佛默认了般全无反驳，只是叹道：“他毕竟是我们爸，难得十一长假想让我们回家团聚团聚也是合情合理的……”
“什么团聚合理毕竟是爸，别忘了，你是姓叶的不是姓卫的！”
这一句抢白后，才是真正冷了场。
唯有柳树后偷耳的女子眼睛忽地一亮。
虽说止了脚步，但林衣其实没抱多大希望，谁知短短一番对话中竟是饱含信息量。原本以为不是学生的人其实是即将迈入社会的学生，那么身份就对上了号，此外姓名也在一点点对上号，甚至连明天离校这种重要线索也自动送上了门，若对方真就是……
这般暗忖着，虽说隐隐期待，但林中的女子并没有浮现出什么兴奋之情，她早习惯了期待落空，所以这次也只是默默听下去，只盼那头的对话能让情报愈发明朗些。
不过接着事情的发展却让人失望，湖畔两人没再怎么讲下去，疑似目标的人物且不说，就连之前聒噪的女生也似乎是自觉讲错了什么，此刻闭着嘴，但表情上并没软化，依旧是一副怒气未消的眉目。
好在僵局并未持续太久，轻轻打破沉默的是只瞧见背影的女子：“你想清楚了嘉嘉，真决定十一留校不跟我们回去？”她口气依旧沉稳，非但听不到负面情绪，在呼唤对方时甚至还带着一丝柔软。
“不回！明明这边更重要，我才不会浪费大好良机，你不陪我就算了！”对方开口，对面女生也随即恢复过来，她头一扭，还是语气生硬半步不让。
闻言，那女子似乎轻叹了一声，这叹息很轻，轻到根本没传入不远处的林衣耳中，林衣只是看见她肩头微微一动做了个类似叹息的动作，仿佛妥协。
叹息过后，那女子从口袋掏出了个什么东西递过去，东西应该不大，林衣看不清，对面的女生似乎也不明就里，就听其生硬地问道：“这是什么？”
“生日礼物。六号我会尽量赶回校，但也不能完全保证，所以礼物你就提前收下吧。”
女子的语气一如刚才，稳中带柔。
然而这淡淡的柔软似乎传达不到对方心中。
“不要！”不提还好，一提之下那女生仿佛愈发来气，手用力一挥道：“不陪我过生就算了，有得是人陪，谁稀罕！”
她一挥手正打在那东西上，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礼物想来不重，不远处的林衣只听得啪地一声轻响，就见有什么径直飞来吧嗒落到在脚边的泥土里，与此同时那发脾气的女生头也不回地飞奔而去，看神色倒像自己才是受了天大委屈。
如此发展，令一旁漠不关心看戏的人也难免嘀咕，林衣望向那跑远的女生下意识地微微摇了一摇头，这举动大约浪费了她数十秒时间，待数十秒后她回过头，却见之前始终背对这边的人，此刻已转了身。
这人转过身来，但并没去追她那负气跑走的同伴，而是一步步往这柳树林中走来。距离原本就不算远，这时候林衣也再顾不得其他，她迅速判断了一下情势，确认这稀疏的树林并不足以提供一个好的隐蔽处，而离开更是已来不及，就索性弯下腰拾起地上礼物，然后赶两步主动迎了上去。
“同学，这东西刚刚是你们那儿扔的吧，你的？还是那个跑掉的女同学的？不要也别乱扔啊。”或是得益于长相，当笑容轻扬时，林衣就又成了老张头曾经看到的那个乖巧温文，带着融融暖意的女孩。
“……嗯，是我的，不好意思，谢谢了。”对方并没有太多意外之色，只微微一顿就从善如流地接过了东西，语气相对来说并不热情，也谈不上冷，保持着刚刚的沉稳，却少了刚刚的柔软。
林衣也不在乎，笑了笑就伸手交还，顺势将对方总算瞧了个真——这人的妆容果然与她的衣着一样得体，虽说第一眼并不惊艳，但细看又无可挑剔，尤其那清丽的五官带了一丝恰到好处的英气，其实甚为养眼，却偏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将这种美收敛起来，以至于整个人并不显得出众——就连林衣，若不是经历许多早非昔日吴下阿蒙，恐怕也瞧不真切。
两人话都不多，接过东西后那女子再次道了谢，就欲离开。待她走出两步远后，林衣方不经意又突然唤了一声，好似刚刚想起：“对了，你是珠宝系的叶宜浅叶学姐吧？”
这一叫，对方果然回头，眼中现出了少许茫然：“你是……”
“你不认识我的。”林衣摆摆手，笑得轻松：“我也是叫一声试试，以前在学生会举办的活动上看到过你，没想到还真是，那再见啦学姐。”言毕，她步履轻快而去，仿佛真是随意叫叫看罢了。
当离开了旁人的视线之后，那笑容才被真正赋予了意义。
“潜力股吗，倒像是有几分与众不同啊……”林衣看了看天空，笑得意味深长。
九月三十号的天空，仍被浓重的阴霾所笼罩着，沉沉如褪尽颜色，不见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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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主角都利索登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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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小镇依然热闹，因为这里有个商联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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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那女子似乎轻叹了一声，这叹息很轻，轻到根本没传入不远处的林衣耳中，林衣只是看见她肩头微微一动做了个类似叹息的动作，仿佛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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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的语气一如刚才，稳中带柔。
然而这淡淡的柔软似乎传达不到对方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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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挥手正打在那东西上，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礼物想来不重，不远处的林衣只听得啪地一声轻响，就见有什么径直飞来吧嗒落到在脚边的泥土里，与此同时那发脾气的女生头也不回地飞奔而去，看神色倒像自己才是受了天大委屈。
如此发展，令一旁漠不关心看戏的人也难免嘀咕，林衣望向那跑远的女生下意识地微微摇了一摇头，这举动大约浪费了她数十秒时间，待数十秒后她回过头，却见之前始终背对这边的人，此刻已转了身。
这人转过身来，但并没去追她那负气跑走的同伴，而是一步步往这柳树林中走来。距离原本就不算远，这时候林衣也再顾不得其他，她迅速判断了一下情势，确认这稀疏的树林并不足以提供一个好的隐蔽处，而离开更是已来不及，就索性弯下腰拾起地上礼物，然后赶两步主动迎了上去。
“同学，这东西刚刚是你们那儿扔的吧，你的？还是那个跑掉的女同学的？不要也别乱扔啊。”或是得益于长相，当笑容轻扬时，林衣就又成了老张头曾经看到的那个乖巧温文，带着融融暖意的女孩。
“……嗯，是我的，不好意思，谢谢了。”对方并没有太多意外之色，只微微一顿就从善如流地接过了东西，语气相对来说并不热情，也谈不上冷，保持着刚刚的沉稳，却少了刚刚的柔软。
林衣也不在乎，笑了笑就伸手交还，顺势将对方总算瞧了个真——这人的妆容果然与她的衣着一样得体，虽说第一眼并不惊艳，但细看又无可挑剔，尤其那清丽的五官带了一丝恰到好处的英气，其实甚为养眼，却偏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将这种美收敛起来，以至于整个人并不显得出众——就连林衣，若不是经历许多早非昔日吴下阿蒙，恐怕也瞧不真切。
两人话都不多，接过东西后那女子再次道了谢，就欲离开。待她走出两步远后，林衣方不经意又突然唤了一声，好似刚刚想起：“对了，你是珠宝系的叶宜浅叶学姐吧？”
这一叫，对方果然回头，眼中现出了少许茫然：“你是……”
“你不认识我的。”林衣摆摆手，笑得轻松：“我也是叫一声试试，以前在学生会举办的活动上看到过你，没想到还真是，那再见啦学姐。”言毕，她步履轻快而去，仿佛真是随意叫叫看罢了。
当离开了旁人的视线之后，那笑容才被真正赋予了意义。
“潜力股吗，倒像是有几分与众不同啊……”林衣看了看天空，笑得意味深长。
九月三十号的天空，仍被浓重的阴霾所笼罩着，沉沉如褪尽颜色，不见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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