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_风雪故人来(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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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又是一年初冬。

  冬天的傍晚总是来得分外早,谢乔把徐来甩在家里,便出了府门。今日是陆玦休沐的日子,他自然要到陆府的。

  金陵城路边的灯火一点点亮起来,刚走到秦淮河边,便有热腾腾的酒香掺着糯米香的味道传过来,谢乔步子一顿,便转身走了几步,到了卖酒酿的摊子,摊子边比去年多了几个座位,此时正有人在那座位上吃。

  “公子,又来买酒酿了?”摊子老板还是那位胡子花白却精神气十足的老头,他一见着谢乔面上便带出个慈爱的笑,他打开盖子,浓烈的酒香和糯米香便扑面而来,暖黄的灯火下白花花亮晶晶的酒酿冒着腾腾的热气,让人看了就食指大动。

  谢乔一笑,便道:“要四份。”这时候不光陆玦在家,陆夫人和陆大人自然也在。

  “好咧!”老板笑着拿了竹筒出来,将酒酿灌好,便递给谢乔,谢乔付账后道了谢刚要走,便见那老板叫住他,又朝他递过来两个竹筒,笑着道:“这是我家秋天刚收下来的桂花,香得很!公子可放到酒酿里吃!公子买得多,桂花也多送一筒!”

  谢乔一笑接过来,正要付钱,那老人便朝他摆摆手,道:“不要钱!今天我家儿媳添了个姑娘,我家孙子有了个妹妹,老头子高兴,今日这桂花,每位食客都有!”

  谢乔面上笑意更甚,他偷偷摸了个银块出来,趁着摊主不注意放在那摊上,又道:“恭喜老人家,愿那孩子一世无虞。”这算是他给那孩子的礼钱。

  “好!好!承公子吉言!”听着吉祥话那老人家眼里的笑意快要漫出来,和这暖黄的烛火分外相得益彰。

  进了陆府,管家连忙迎上来,笑道:“殿下来了,我们公子就在院子里等着殿下。”

  谢乔点点头,便将两份酒酿和一份桂花交给管家:“估摸着伯父伯母已用过饭了,这个饭后吃也是好的。”

  管家接过来,面上笑意更甚,道:“殿下放心,我这就送到老爷夫人的院子。”

  谢乔点点头,便往陆玦的院子走了。

  一进院子,铮铮的琴声和着清冽的梅香扑面而来。谢乔一笑,便循着琴音而去。一进陆玦的屋子,果然见他正坐在屋子当中,信手拨弄着琴弦,那琴音倒是和他束袖弹琴的样子配得很,清越而悠扬,毫无脂粉气。

  他弄琴弄得认真,并无发现谢乔进来,谢乔一笑,便干脆拎着竹筒靠在门边,仔仔细细看着他弹琴的样子。

  一曲弹罢,谢乔眯了眯眸子,意味深长道:“将军琴音清越,连我这不懂音律的俗人都觉得好听——不过将军最后结曲时,稍有疑顿。敢问将军,这是想起哪家姑娘了?”

  陆玦动作一顿,便抬眼朝他看过来,那如画的眉眼里含着柔软的笑意,还有一丝戏谑,他道:“殿下近些,我便告诉殿下答案可好?”

  谢乔一挑眉,便拎着竹筒走到陆玦身边,陆玦站起来,拉了谢乔的另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

  “砰、砰”

  那心脏有力地跳动着,让人感到温暖又安心。陆玦伸手抚上谢乔的脸,凑近,鼻尖碰着他的鼻尖,直直看进他的眼里,他道:“乔儿,你说,我在想着谁呢?”

  谢乔眼里起了涡旋,他刚要说什么,便见陆玦往后退一步,朝他的手扬扬下巴,笑道:“这什么?”说着鼻尖动了动:“酒酿?”

  谢乔一顿,还是点点头,他将手里的竹筒递给陆玦,道:“酒酿,还有桂花。”

  陆玦接过竹筒,便拉了谢乔往外面厅里的桌边走去,又吩咐人拿了小碗过来。

  那老伯的酒酿做得诚意十足,已经吃罢了屋子里还散着醇厚的酒香和桂花香。

  吃罢了也洗漱好,再消消食便该就寝。谢乔其实酒量不差,只是吃酒时太容易上头,刚刚只是吃了些酒酿,此时面上便浮出些胭脂似的红色。

  陆玦手撑着额,似笑非笑看向他,故意道:“乔儿,我瞧着你醉了,该回你隔壁房里休息了。”

  谢乔一挑眉,便上前啄了下对方的唇,道:“可我吃酒后不和你一起睡便睡不着。”

  陆玦道:“那你以前吃了酒以后如何睡的?”

  谢乔轻笑一声,便吻上他的唇,那些喃喃的低语便融化在他们交缠的舌尖:“怀瑜哥哥啊,你的记性怎地那般差呢?哪怕是以前,我也只在你面前吃酒呀……”那样,便有和他同床的理由。

  ……

  月光入户,梅香满屋。

  云雨过后,陆玦靠在床壁上,便拉了谢乔的一只手,将唇印在那腕上。谢乔的手根骨分明,其实好看得很,只是那腕上,却有一个小小的伤疤。这是陆玦受伤昏迷那次留下的伤疤。每次云雨过后,陆玦都要将唇印在那疤痕上,仿佛这样那疤痕便会消失。

  谢乔伸手碰碰陆玦残留着情、欲,有些红的眼尾,道:“其实它让我很开心。”

  陆玦放下谢乔的手,看向他,道:“其实它也让我很开心。”

  因为自己的心上人身上留着属于自己的印记,没有人会不开心。“只是,”陆玦面上浮出一个笑:“若是让你疼了,我便不会开心了。”

  谢乔伸了手,将陆玦紧紧抱住,喃喃道:“可你应该知道,你疼的时候,我同你一起疼,才会开心痛快。”否则便是生不如死。

  陆玦被谢乔抱着,他摸摸谢乔的发,抬头看了看梅影绰绰的帐顶,悠悠轻叹一声,终于道:“傻。”

  ……

  第二日。

  陆玦昨晚回来,今日自然也是休沐日。书房里谢乔捧着本书看了一会儿,便道:“今日我要去趟厉府。”

  陆玦放下手里的兵书一笑:“奇怪了,今日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谢乔道:“他这两日病了一直在家修养,我有事要问他。”

  陆玦点点头:“那我便和你一同去吧。”

  虽然是有事要问,但既知道对方生着病,便也该顺便去探探病。那人很少生病,谢乔也想象不出,那人生了病是个什么样子,只是他在金陵城里名声一向不好,更不讨人喜欢。这几日他不在朝上,谢乔瞧着不少大臣面上的喜意就跟抱了孙子似的。

  厉府一向门庭冷落,守着门的两个小厮都在哈欠连连,见着谢乔和陆玦,连忙硬生生憋下个哈欠,将人迎进去。

  进了院子便有管家引路,披霞苑还是如往日一般阴森森的,那槐树如今只剩交错又乖张的枝干,恍若扭曲的厉鬼。谢乔见着都不由得抽抽嘴角。

  厉鸣悲靠在床边,因为发着烫,那双桃花眼难得化去了些锐利,面上浮着些红,整个人看着难得有些脆弱。谢乔将从城南拿来的药给了管家,看着他便一笑,有些戏谑道:“怎地就落到这般地步了?你那贴心的书童呢?”

  厉鸣悲看着他眯了眯眸子,因为病着声音便有些哑:“大冬天的小王爷特意来我家就是为了与我吵架?”意思是要他有话快说,说完快滚。

  谢乔笑一声:“你真是自讨苦吃。”去年的时候厉鸣悲便将言瑛送到了扬州他老师明石明先生处,要言瑛跟着他老师学习,可明明他自己就能教得了言瑛。

  旁人的事他自然无意管太多,谢乔便也没有再说透,终于说了正事,他开门见山道:“谢扶的事情,你查得如何了?”

  厉鸣悲看他一眼,道:“他的事——我虽无确凿的证据,小王爷可要听听我的推测?”

  谢乔点点头:“你说。”

  厉鸣悲便道:“之前我们审过苏却,那玉牌是他从一个叫丹漆的人手里拿到的,陆将军曾在苔县的街上见过那丹漆,陆将军差点将他认作你。巧合的是,北凉王沮渠金阙,有个叫丹漆的男宠,北凉的王爷沮渠浑第一次见你时,大概率将你认作了他。”

  “我又重新查了这个丹漆,可是同陆将军一样,只在北凉查到他是北凉王的男宠,与沮渠浑不和。”

  他直直看向谢乔的眼睛,仿佛要通过他的眼睛看进他的内心;“小王爷,其实你根本不必来问我,你心里已经有了推测,我说的可对?”

  谢乔面无表情看着他,沉默一瞬,还是点了点头:“不错。”

  其实很好推测。谢乔垂了眸。丹漆十之七八就是谢扶、他的同胞兄弟这件事很好推测。同样很好推测的是,他的同胞兄弟作为北凉内应潜伏在安王身边,帮着安王盗墓养人,以挑起大盛内乱,给北凉可乘之机。

  可是,去直面这件事,实在有些残忍,所以才会到厉府来,希望厉鸣悲能用查到的东西告诉他,这是错的。

  陆玦看着他的样子,便偷偷拉了他的腕,谢乔转身朝他一笑,道:“我无事。只是,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只想见见他,相信兄长也是。”见过之后,若他真的有罪,谢乔咬咬牙,自然也该清算。

  一瞬沉默。

  谢乔正要起身告辞,便见屋子的门帘被猛地挑开。

  谢乔看过去,便见现下本该在扬州的言瑛正站在门外,他大概赶路赶得急,此时大口喘着气,白净的面上也浮着些红,肩上的披风歪着,整个人都有些风尘仆仆的狼狈。

  似是没想到屋子里还有人,言瑛愣了下,才行了个手礼:“殿下,将军。”

  谢乔一笑:“言瑛?”他转身看看厉鸣悲,难得看到厉鸣悲脸上的怔愣,他又看向言瑛,笑着问道:“你不是在扬州么?”

  言瑛抿抿唇,道:“我听老师说,今日是大人生辰,便想在今日赶到金陵,同大人一起过这日。”说罢他看了眼厉鸣悲,眉头微微皱起来,道:“只是我没想到,大人今日竟还病着。”

  他知道得太晚,从扬州动身骑着马日夜兼程,才终于能在今日赶回来,可没想到,那人竟会病着……

  谢乔轻笑一声,他看着厉鸣悲,道:“看来照顾你的人回来了,我们也该走了。”顿了顿,他带了些戏谑道:“厉大人,你在金陵可是没人待见,难得有个待见你的人,你可要好好待人家。”

  说罢便拉着陆玦走了。

  谢乔和陆玦走后,便只剩言瑛和厉鸣悲二人。厉鸣悲此时已恢复了惯常的表情,他看向言瑛,道:“言瑛,现在不是你该回来的时候。”有朝一日回来了,也不该回他这里。言瑛皱了皱眉,便走近几步,坐在床边伸手摸了摸厉鸣悲的额头,果然一片滚烫,他眉头皱得更厉害,道:“我已经回来了,大人难道要将我赶出家门么?”

  厉鸣悲眉头微皱,他移开眼,道:“言瑛,你越来越不像话了。”

  言瑛一笑,低垂了眉眼:“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这次既回了,总要待到这人病好以后。

  ……

  北凉。王宫。

  卧房外围着厚重的帐子。

  北凉王沮渠金阙轻轻碰着床上的青年白净的身子,明明动作轻得很,青年却紧紧咬着牙,额角满是冷汗,连青筋都凸出来。

  青年的瘦而根骨分明的手紧紧握着拳,指甲刺透手心。

  “疼么?”沮渠金阙眯了眯野兽似的眸子,他俯下身子,凑到青年的耳边,他伸手摸了摸青年眼尾处的刺青,喃喃道:“你身体里的东西,让你这样疼么?可你为什么就是不叫呢?”

  “丹漆。”沮渠金阙轻轻叫着青年的名字,顿了顿,又道:“谢扶。”

  青年瞳孔微缩,牙咬得更紧了些:这个王八蛋,果然知道……

  “你知道么?”沮渠金阙道:“上次我撤兵,是被那群老顽固逼的,他们看到大盛已无内忧,以为我北凉再无胜算,便逼我退兵。可我做梦都想踏平大盛。”他像最体贴的情人一般摸摸青年已经微湿的发,道:“谢扶,为我到大盛去吧,替我,拿到一个发兵的理由,堵上那群老顽固的嘴。”

  他轻笑一声:“你成功回来了,我便实现你的愿望,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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