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_风雪故人来(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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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转眼便是暮春三月,金陵城的桃花开了满街。

  一年一次的春闱刚刚结束。金陵城里难得鼓乐震天,热闹非凡。

  百姓们都挤在街边,脸上是生气勃勃的好奇和喜气。酒楼茶馆的楼上靠窗雅间里藏着金陵城无数勋贵人家的夫人小姐丫头。

  小姐们开了窗子,手里捏着小手绢小香包,旁边的桌上都放着新鲜的花束,脸上是兴奋又期待的笑意,夫人们脸上也是喜气洋洋。

  游街的鼓乐声终于近了,小姐们连忙把窗户开得展一些,探出身子。夫人们忙笑着在后面叫着“慢点慢点”。

  两队开路的人过去,小姐们终于看到了今年殿试一甲三人的真容。

  突然,四周茶馆雅间里一瞬微妙的静默,静默过后,是此起彼伏激动的轻叹声。接着,鲜花手绢小香包便流水似的朝路中间骑着白马那人砸去——大盛民风开放,没有人不爱长相好看的公子。

  言瑛骑在白马上,脸上淡淡的,红色的锦袍衬得他脸更是白得发光,羊脂玉一般。马儿一边慢悠悠往前走,他一边左右看看,像是在找什么人。

  旁边的探花三十几岁,脸上满是春风得意,见状便凑过来轻声问道:“言兄,你这是找什么呐?莫不是在寻心上人?”

  最后那句话其实纯属打趣,言瑛才十九岁就得中三元,还长了张让人艳羡的脸,现在估计是金陵城所有有闺女的权贵人家手里的香馍馍,不大可能有心上人。

  谁知言瑛点点头,道:“嗯,是在寻心上人。”

  王探花被噎住了,只憋出一句:“寻到了么?”

  言瑛挑了下秀气的眉,道:“他不让我进家门,连游街的日子都舍不得见见我,他最好别是有了新人,已然变心了。”他这么说着,面上却并无别的表情。

  王探花:“……”

  这话实在没法接,是以王探花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干笑。

  言瑛也笑笑,不再说话。

  ……

  拐角处有一栋略微偏僻的酒楼,这里这天被一人整个包下了,所以安静得很。楼上一处雅间窗子开了半盏,从外面只能隐隐看到一截白玉似的下巴。

  他的视线一直在窗外,直到游街的队伍再也看不到才收回来。

  谢乔坐在一旁,品了口手里的茶,意有所指道:“有的人何必呢?连看人家一眼都偷偷摸摸看,不嫌憋屈么?”话最这么说着,脸上却是明显的幸灾乐祸,毕竟这人吃瘪的样子实在难得。

  厉鸣悲眯了眯那双桃花眼,看向谢乔,道:“小王爷进不去军营,所以便闲得同我这两相生厌之人喝茶了么?”

  谢乔面上笑意一凝,也不知想起什么他嘴角抽了抽,他清咳一声又喝了口茶,道:“我找你自然是有正事。”

  厉鸣悲道:“北凉的事?”

  听到这谢乔面上便彻底卸了笑意,道:“不错。沮渠浑毕竟是北凉的王爷,他还在我们手里。”现在他就被关在大理寺专门用来关押身份特别的犯人的大牢里。

  朝野里这种消息,没有人比厉鸣悲更灵通,他虽只是吏部尚书,可明眼的人都看得出来,陆丞相年老就快要致仕,厉鸣悲会是下一任丞相。其实这事情直接去找他兄长问也可以,可是——谢乔低垂了眉眼——提到北凉便越不过去他那个同胞兄弟,他不想一次次往他兄长心上扎刀子。

  厉鸣悲像是看透他心中所想,道:“就算你不去问陛下,陛下不久后也会召你进宫。”

  谢乔眉头一皱:“是北凉那边有了什么动静?”

  厉鸣悲道:“是。北凉王给陛下上了封文书,说八月十五要派使臣来我大盛朝贺,顺便赎回沮渠浑。”

  谢乔瞳孔一缩。

  厉鸣悲眯了眯眸子,眸子里划过一道寒光:“不久前北凉才陈兵于我大盛边境,现下却又派使臣前来——”他看谢乔一眼,道:“我可不信那个为了王位连母亲都杀的北凉王会为了个异母兄弟向我大盛低头。”

  谢乔低垂了眉眼,他捻了捻自己手上茶杯的杯纹,漆黑的眸子倒映在茶水里,透着凛冽的冷意:“不管他想做什么,我绝不会让他得逞。”

  窗外传来人们含着喜意的喧嚣之声,谢乔将茶杯“砰”地一声放在桌上:他绝对不允许,有人破坏他现在的生活和这片温暖又喧嚣的人间烟火。

  不知又想起什么,谢乔看向窗外,眼神悠远,半晌,他道:“既然那时北凉有使臣前来,或许,我可以从他身上下手,将他寻回来。”他兄长一定也会想到这一点。

  厉鸣悲自然知道“他”是谁,他看了眼谢乔,喝了口手中的茶,到底没有把他想到的那种可能点破——这位小王爷不是傻子,他聪明得很,就算他不点破,他也不会想不到,现在说到底不过暂时在逃避罢了。

  但是,他也不是一直逃避的性子,总会面对。厉鸣悲看着谢乔难得有些虚晃的眼神很快消失,渐渐被坚定覆盖,便知道他已经逼着自己想到了,于是便又喝了口自己杯中的茶。

  谢乔看着自己一杯茶已经饮尽,便知道自己该走了,他道:“你等下要去鹿鸣宴?”

  厉鸣悲点点头,他总管吏治,自然要到那宴上将今年新录的人过过眼,不过——他面上带出三分假笑看向谢乔:“小王爷不去?今日金陵最热闹的地方就是鹿鸣宴了,小王爷这惯爱热闹的人却不去热闹的地方,难不成要往那冷清的军营走不成?”

  谢乔闻言脸便黑了大半,他站起来,留了句“关你甚事”便扬长而去了。

  厉鸣悲也不恼,只是难得好心情地喝尽了杯中的茶,也负着手往外走了。

  ……

  城北军营。

  谢乔负手站在营门外,守营的士兵看着谢乔满脸为难,他道:“小王爷,您就别为难我了,我们将军说了,不许放您进来。”

  谢乔深吸一口气,道:“我保证,你放我进去,你绝不会有事情。”

  那士兵听罢面上便浮出些坚定,他掷地有声地道:“小王爷,这话您就说得不对了,小人并非是怕自己有事,只是,只要是我们将军下的令,小人就是万死,也要把命令守了!”

  “你!”谢乔又深吸一口气,正要说什么,便见凌道远从一个帐内出来,见着他面上便带了幸灾乐祸的笑,他走几步上前,道:“哟,这不是我们小王爷么?来军营作甚呀?”

  谢乔看着他咬了咬牙根,面上挤出一个笑,道:“顾大人也来了。”

  凌道远面上笑意一凝,转身便走。

  刚刚的话自然是假的,谢乔看着那士兵,闭了闭眼,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道:“你去跟你们将军通传一声,就说……”后面的话谢乔深吸一口气才接下去,他咬着牙道:“就说我绣了东西给他带来了。”

  那士兵一时没反应过来:“绣、绣?”

  谢乔握握拳闭了闭眼,看向那士兵,咬着牙道:“还不快去?”

  那士兵有些一言难尽地打量谢乔一眼,赶紧点点头:“哦、哦。”说罢便往里走了。

  谢乔站在那,回想起不久前的事情,觉得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长这么大,从未干过这样的蠢事。

  他只是想瞧瞧陆玦吃醋的样子,便趁陆玦休沐在家,随便从家里拿了个荷包去陆府,说这荷包的绣工好,陆玦那时笑眯眯问他哪来的,他犹疑了下还是随口编了句姑娘送的。

  陆玦那时只是笑眯眯点点头,接了那荷包,也夸了句荷包上的兰花绣得好看,他那时没看到陆玦吃醋的样子,还觉得甚是失望。可没想到当天晚上他们云雨过后,第二日陆玦便不见人影,问了下管家才知道他天没亮便回军营了。

  从那日起,他便再也进不了这军营,他已经有一个月没见着陆玦了,想他想得骨头都疼。

  士兵很快出来,朝谢乔抱抱拳,道:“我们将军请您进去。”

  谢乔听罢大步便往里走,进了大帐,便见陆玦负手站在帐内,他正要动作,便见陆玦转过身,似笑非笑看向他:“东西呢?”

  谢乔一怔,还是从怀里掏出个荷包,咬咬牙扔给对方。

  陆玦接到东西,看着上头那歪歪扭扭得不成样子却能看得出认真的针脚终于哈哈大笑出声,声音清朗。他走近几步,并起手指敲敲谢乔前额,又指指荷包上那糊成一片的东西,道:“这什么?”

  谢乔觉得有些脸热,还是道:“腊梅。”

  “自己绣的?”

  谢乔觉得自己两世以来都没丢过这般大的脸,他深吸一口气,终于憋出句:“……自己、绣的。”

  陆玦噗嗤一声笑出来,眼里全是笑意,他将那荷包收进怀里,看着谢乔道:“我很喜欢。我瞧着你绣得比那姑娘好多了。”

  谢乔猛地抬眼看向他:“怀瑜哥哥,根本没有——”

  陆玦点点头:“我知道。”他扬了眉伸手又敲下谢乔前额:“乔儿,你不是想瞧我吃醋的样子么?现在满意了么?”

  谢乔:“……”

  他仔仔细细看着陆玦半晌,终于憋出句:“满意。”

  陆玦一笑,终于凑上前亲了口谢乔的唇,道:“满意了便回去罢,这里是军营,你不能呆太久。”

  谢乔睁大了眼睛——他想陆玦想得骨头都疼了,可——陆玦这才又加上句:“对了,后日我休沐。”一般来说他每月休沐的日子都是固定的,但也有几个月日子是不定的,这月便刚好是。

  谢乔:“……”

  瞧着谢乔的样子,陆玦如画的眉眼里终于漫了铺天盖地的笑,烂漫柔软得不成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北凉王沮渠金阙他,是个自认为自己很深情的、混蛋,连沮渠浑都比他有人类的感情,大家记住这点就好

  愿小天使们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比心,看文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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