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知音_清穿之无宠小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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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知音

  虽然只来了一次,但玉福已经敏锐地抓住了康熙喜欢的妆容特点,早早备齐了钗环衣饰,毕竟那一次李佳贵人的形象让人印象深刻。

  之后因为李佳贵人,在宫中还带起了一小波复古发髻的潮流,当然主位娘娘是没有下场的,都是些低位妃嫔,渴望能投其所好。

  对玉福梳坠马髻的建议,魏瑢断然拒绝了。

  “不必那般麻烦,梳小两把头就行。”

  “可是主子……”

  魏瑢打断道:“今日的主角儿又不是我,何必争一时长短。”

  玉福醒悟过来,自家主子还在休养呢,确实没必要太心急。

  不禁感佩,往昔只觉得主子性格温婉体贴,如今看来,更有大度从容的一面。已经踏在侍寝的门槛上,就差临门一脚了,还能这么气定神闲……

  很快梳理完毕,魏瑢穿了一身碧翠的长裙,通身素净,只在边角用金银线绣着合欢花,头上簪着翡翠片儿攒成的小玉兰,显得整个人淡雅清澈。

  “主子这么好看,穿什么都亮眼。”玉莲替她穿上花盆底的绣鞋,一边称赞着。

  魏瑢去了正殿,就看见窦常在和陈答应、柳答应都在门外廊下站着。

  见到魏瑢过来,小宫女立刻打起了帘子。

  在窦常在她们艳羡的目光中,她面无表情进了殿内。

  康熙正坐在窗边,而僖嫔坐在他对面,褪了指甲套儿,正在替他剥橘子吃。

  宋清儿坐在皇帝对面的小圆凳子上,笑语盈盈同康熙说着话,比起第一次见面的拘束,她大方了很多。虽然还能看出紧张来,至少应对颇为流利了。一身娇嫩的粉红色,发髻不饰珠玉,只戴着十几朵鲜花编织的花球,衣襟上也佩着,显得格外清纯俏丽。

  看到魏瑢进来,周嬷嬷立刻又搬了个小凳子搁在宋清儿旁边。

  魏瑢低着头坐下来,康熙目光在她脸上溜了一圈,笑道:“今年的橘子窖藏地很好,滋味也甜。”

  僖嫔笑道:“皇庄上窖藏的手艺好,以前臣妾小时候

  ,有一年庄子奉上的橘子,外头看着鲜亮金黄,里头竟然都败絮一般了。才知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道理。”

  宋清儿凑趣道:“奴婢这还是第一次吃到窖藏的果子,以往在杭州府,就算冬日,也有新鲜的果子可吃。”

  康熙笑起来:“江南风光好,温度适宜,养得好果子,也养得好人。”

  看得出皇帝心情很不错。

  众人说的热络,魏瑢全程低调,除非问到她,否则决不开口。

  有僖嫔和宋清儿两朵解语花在,气氛倒也和乐。

  晚上,康熙命直接在长春宫摆膳,僖嫔伺候着,用过晚膳,他就在长春宫安歇了,留下侍寝的自然是宋清儿。

  魏瑢总算能离开了。

  伺候了小半天,感觉比上辈子通宵加班还累。

  宋清儿可不就是通宵加班了吗,不过人家甘之如饴。

  魏瑢回了自己住处,看到外头的小桌上摆着满满当当的菜肴。

  “主子回来了,这是小厨房送过来的,说您服侍皇上用膳,来不及吃喝,所以特意准备了这些。”

  魏瑢还真的饿了,服侍用膳的时候,康熙和僖嫔坐着,她和宋清儿带着一众宫女太监都站在旁边端菜夹菜,根本没动筷子。

  换了衣裳,她坐到桌边。

  水晶鸭子片儿,栗子肉炖鸡丝,蝴蝶香酥鱼,六菜一汤都是她喜欢吃的,甚至还有不少超出答应份例的食物。

  魏瑢饱饱地吃了一顿,才让玉福将碗筷撤走。

  吃的有点儿多,她干脆出了门,去外头小花园走动消食。

  夜幕沉静,寒风瑟瑟。

  小花园中悄无人声,魏瑢正在小径中缓步走动着,突然前面闪过一个影子。

  魏瑢脚步一顿,躲进了拐角处的树丛里。凝神望去,远处的人影身子窈窕,容貌娇美。

  竟然是僖嫔!

  她穿着一身宝石蓝的大氅,手里捧着暖炉,正站在一棵梅花树底下。

  不会也是吃多了出来消食的吧?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魏瑢好笑。

  借着月光,她清楚地看到,僖嫔神情忧郁,望着东边正殿的目光

  更是复杂难言。

  失落,痛苦,还有悲伤……

  魏瑢果断打消了上前问安的念头。

  这时候的僖嫔大概不想看见任何人。

  其实她大概能了解僖嫔的忧郁何来。虽然接触不多,但她从僖嫔望着康熙两眼放光的模样,隐约猜测,这位应该是钟情于康熙的。

  唉,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本无心。

  自己倾慕的人在自己宫里头,睡别的女人,换了谁也受不了啊。

  偏偏在这个大清后宫,这不仅合情合理,甚至还是给了僖嫔体面。

  清宫的规矩就是这么畸形。

  四妃六嫔侍寝,大多是在自己宫中,体面尊贵。低阶的妃嫔侍寝,都是承恩车拉去,偏殿赐浴,然后棉被一裹,抬到乾清宫龙榻上去。

  有时候皇帝也会在各宫临幸低阶的妃嫔,这种等同于临幸主位娘娘,是专门给娘娘们脸面的。

  魏瑢仔细考虑了一下这其中的涵义。大概因为通房丫头不算一个完整的人,只能算是主位娘娘的腿部挂件,或者性用品一类的吧。

  在你的宫里使用这玩意儿,是给你脸面,跟睡你一个样!

  呵呵。

  论理,这是康熙最近四五年里头一次留宿长春宫,算是给了长春宫天大的体面。

  之前李佳贵人那么得宠,都没有留宿过。

  只是脸面是一回事儿,心情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看僖嫔这独自忧伤的模样,恐怕未必想要这个脸面。

  可怜……

  算了,哪里用得着自己可怜,人家就算没有宠爱,照样是主位的六嫔之一,吃喝玩乐过得好好的。同样是笼子里头的雀儿,自己这只土麻雀还用得着同情人家金丝雀吗?

  魏瑢悄悄退出走廊,回了房间。

  阴暗的夜色笼罩下,一个人影快速穿行在长长的甬道中。

  很快停在了一处冷寂的宫室前。

  宫门还算齐整,却透着凄冷,连同上头“春晖殿”的匾额都显出一种森森的气度。

  这里便是宫中俗称善堂的所在。生了痨病时疫之类难缠疾病的低阶妃嫔和管事宫女,通常被

  挪到这里居住。

  名是春晖殿,里头却没有任何暖意。大概因为一墙之隔的西边就是冷宫,也沾染了不祥的气息吧。凡是搬进这里的人,很少能再活着出去,多半是蹉跎一年半载就病逝了。

  宫门“吱丫”开了一道缝隙,中年太监朝着门前的人躬身行礼:“奴才参见大阿哥。”

  胤褆面目阴沉,从敞开的门缝闪身进了里头。

  “人怎么样了?”他问道。

  “那位主儿身体还不差,已经好了大半。”中年太监搓着手,殷勤地道,“本来上个月高热不退,几乎要没了,竟然硬生生熬了过来,之后倒是一日比一日强些。”

  胤褆冷笑一声,“倒是命硬。”

  跟着太监穿过两道门,就进了后头偏厅。推开门,一股浓重的药味儿扑鼻而来,夹杂着些花香气。

  躺在床上的人面目清瘦,反倒更显出三分清丽来。

  胤褆以前见过这李佳常在两面,只记得有一把好嗓子,此时看上去,倒真是个美人儿。

  李佳常在听见推门声,转头望去。

  顿时瞪大了眼睛,她万万没想到,深更半夜的,会突然有人上门,而且是个年轻男子。

  仔细看了两眼,认出是大阿哥胤褆来。

  更加震惊茫然。

  迎着李佳氏难以置信的目光,胤褆哼了一声。

  私心中,他知道来这里是冒险,直接交待人一声将人弄死就一了百了了。

  但是他实在按耐不住内心的疑惑。

  那天他和石常在颠鸾倒凤被发现,李佳常在是如何逃过自己一路追寻的?她不过是个弱女子,而自己弓马娴熟武功精悍,又是最熟悉的延禧宫里。不可能追丢才对。

  “那天是你吧。”他懒得浪费时间,开门见山,“是怎么溜走的,说明白了,本王可保你返回宫中。”

  当然只是随口胡诌的。

  李佳常在瞬间睁大了眼睛,她风寒虽重,但靠着身体强健,撑了过去。如今最渴望的就是返回宫中了。但大阿哥说的是什么?什么溜走,完全听不懂啊。

  “你还敢糊弄我。”

  胤褆烦躁起来,上前一把抓住李佳常在纤细的脖颈,“你可知道,你这条贱命也不过在我一念之间。”

  李佳常在被卡住喉咙,立时挣扎起来。

  胤褆不耐烦地将她按住,李佳常在满心恐慌,他想杀自己!从那双阴冷的眼中,她清晰地读出了杀意。

  李佳常在来不及细思,求生欲占了上风,她拼命挣扎起来,想要喊叫。

  没想到她这么不识相。胤褆怒上心头,力道越发重了。

  撕扯之间,李佳贵人原本就衣衫不整,露出白生生的肌肤。配着身下女子苍白娇弱的脸色,别有一种韵味。

  胤褆目光一顿,觉得心头那股火气越发浓重了。

  他索性单手按住李佳常在双手,俯身压了上去。

  ……

  一轮明月孤悬。

  胤褆匆匆出了房间。

  廊下的中年太监正等得心焦,看见了连忙迎上去,“大阿哥。”

  胤褆冷着脸:“人已经死了,明日报病亡吧。”

  中年太监连忙低头称是。这善堂里的妃嫔,熬不过去病逝是常有的事儿。

  低头的时候,他目光无意间扫过胤褆的袖口,不由一怔。

  袖子撕裂了……

  他赶紧低下头。对大阿哥为什么来找李佳常在,又在房间里干了些什么,完全不敢多想。

  胤褆没有察觉,匆匆离开。

  出了善堂,寒风吹过来,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刚才弄得太激烈,出了一身薄汗,被风吹过,遍体生寒。

  或者是因为恐惧,

  胤褆回头望了一眼森冷的善堂。

  很快收回目光,快步离开。

  他并不缺女人,除了妻妾侍婢,郡王府里头还有好些收拢来的绝色,都是专门调、教过的,琴棋书画丝竹歌舞样样精通,床榻上都是一等一的绝妙。

  但那些都没有这种禁忌的感觉。

  是的,在石氏和李佳氏身上,让他有一种挑衅至高无上权柄的快感。压着她们的时候,他才能感觉到,自己那位高高在上的父皇,那位需要他每日里费尽心思讨好的,掌握他所有喜怒哀乐和前途的父皇,

  也不是那么的高不可攀了。

  还有那位精心培养扶植起来的太子殿下。

  明明是自己的弟弟,却要向他俯首称臣。

  总有一天……

  “这件事可是真的?”东宫的书房里,太子手里捏着一封信件,难以置信。

  身前是他的心腹谋士沈崇安,躬身道:“殿下,据属下查探,事情有九成可信,是通过石常在身边伺候的翠儿送出来的。”

  太子沉吟起来:“可是只这一封来历不明的信,勾结敌寇,谎报军功的罪名,无法证实啊。”

  不是他谨慎过度,而是信中所说的事情太过惊骇。

  噶尔丹如今是朝廷头号心腹大患,皇帝几乎要御驾亲征,之前胤褆扶摇直上,册封郡王,就是因为年初在针对噶尔丹的战场上立下的功劳。

  平心而论,这功劳也不算太大,一次是成功烧毁了噶尔丹左路运输的粮草,一次是发现了其伏击,反击成功,斩首百余。

  但在这几年大大小小一连串的败仗中,胤褆的战果格外亮眼。所以康熙龙颜大悦,赏赐丰厚。

  而信中竟然说,这功劳是噶尔丹故意送给胤褆的,两人之间私下勾连,甚至有某种程度的密约。

  沈崇安也犯了愁,如果真有密约,非是胤褆身边心腹,不可能知晓。如何查探是个难题。

  转念一想,躬身道:“殿下,下个月策妄阿拉布坦的使节就要到了,策妄此人是噶尔丹亲侄,我等可以前去查探……”

  “该派谁去查探呢?”礼部尚书王泽宏是纳喇氏的亲朋,不是自己的地盘。

  而且此等机密,决不能打草惊蛇,让自己身边的亲信去接近太惹眼了。

  沈崇安眼睛一亮,“殿下,昨天早朝,皇上不是指了四阿哥陪同礼部共同接待吗,四阿哥向来跟太子您走得近。”

  太子想了想,点点头。

  两人又商量了些事务,最后,太子慨叹了一声。

  “可惜了……”

  沈崇安知道太子可惜什么,这等惊天秘闻,胤褆恨不得牢牢守在自己肚子里的。石氏只是个延禧宫的常在,怎么知

  晓的?再联想到石氏突然暴病身亡。

  内中玄机,不言自喻。

  若能逮到胤褆本人私通妃嫔的罪证,到时候不仅这位春风得意的直郡王,连同后宫整日里耀武扬威的惠妃娘娘,都要一并倒下。

  可惜如今石氏死了,再无证据。

  沈崇安想了想,低声道:“属下通报此事给舅爷知晓,让僖嫔娘娘在宫中多注意着些。”

  “也只能如此了。后宫咱们插不进去手。”太子点头。

  沈崇安不由遗憾。

  可惜皇后早逝,不然太子何至于这般腹背受敌。

  虽有僖嫔,偏偏又是个不得宠的。

  这些天魏瑢非常的烦。

  自从宋清儿侍寝,转眼过去半个月了。年节之后康熙忙于朝政,只召幸了妃嫔五个晚上,其中三次都是宋清儿。

  一跃成为皇帝的新宠,自然引来了无数侧目。

  连带着躲在她身后的魏瑢也不消停。因为康熙赏赐东西,经常都是一式两份儿的。

  所以,现在整个后宫都知道长春宫里花开并蒂,将皇帝一颗心拴住了。

  整个长春宫上下,也都盯紧了她的身体,

  早晨请安的时候,僖嫔每次都要问起她身体将养地如何了。

  魏瑢明白,大概离那一天不远了。

  侍寝这回事儿。

  在发现自己穿成后宫妃嫔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也不是不能忍受。

  只是烦躁,不仅因为即将到来的明争暗斗,更因为这种万般无奈的现状。

  好吧,至少她没有穿成伺候人的宫女嬷嬷,那才真是贱如泥土呢。

  沿着御花园的廊道,魏瑢一个人慢慢走着。

  年后连着下了两场雪,天气冷得冻死人,别说妃嫔了,就算宫女太监无事也尽量不出门。

  下了阶梯,沿着白石铺成的小径走了片刻,眼前豁然开朗。

  一条河道横在面前,上头飞桥拱立。

  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来了。魏瑢嘴角扯动,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真是个奇妙的地方,好像跟自己有着神奇的缘分。第一次自己遇见胤禛是在这里,之后遇到康熙也是

  在这里。

  她扶着横栏上了桥。

  木桥上的积雪已经被清扫干净了。

  站在中间的凉亭中,遥望着蜿蜒的水面。好像一块巨大的冰糖糕啊。

  肚子有些饿了。

  正想离开,突然看见桥下远远过来了几个人。

  领头的那个格外眼熟,可不就是胤禛吗?

  魏瑢吓了一跳,本能地想要躲避,她站到柱子后头,同时发动了好久没用过的金手指。

  等隐身完毕,才反应过来,自己躲个什么劲儿啊?正常地离开就行了。

  他又没见过自己。

  如今隐身了,花盆底踩在雪上有些声音,反而不好离开了。

  只能等等了。

  片刻之后,胤禛也进了凉亭。

  魏瑢躲在柱子边上看着他。

  身后是小盛子,还有两个小太监,手里都提着沉重的盒子。

  “主子,搁在这里吗?”

  胤禛点点头,等他们将盒子搁在凉亭中的小桌子上,又吩咐道:“你们退下吧,我在这里待会儿。”

  小盛子面露犹豫。

  胤禛冷着脸道:“下去。”

  小盛子才忐忑地躬身退下。一边悄悄往河里瞅了一眼。幸好现在雪很厚,河水也都结了冰。四阿哥就算要再跳一次,也只是落在雪堆里,不会受伤。

  能猜到他心里想什么,胤禛无奈地叹了口气。

  魏瑢在旁边看着,他比上次见面更清瘦了些,脸色苍白,连唇色都透着凉意。果然是大病初愈,听说发了好几天的高热,之后休养了好些天。

  只是,既然传出了跳河殉情的逸闻,就算真是不慎滑落,他也应该避着点儿这条河才对吧。怎么病一好就又来了?

  “你来了吗?”

  冷不丁一句话传入耳中,魏瑢吓了一跳,定神才发现胤禛是对着虚空说的。

  胤禛又呼唤了片刻,回应他的只有冷风。

  他自嘲地笑了笑,连续几个月的失望,早已经习惯了。

  他转身打开石桌上的几个盒子。

  腾腾热气袅袅浮现,一股香甜的气息逸散开来。

  魏瑢躲在他不远处,很不争气地咽了口唾沫。没办法,人的

  本能无法阻挡啊。

  四阿哥好像没有听见吧。胤禛还在从食盒里一盘一盘地往外端,都是鲜甜的点心和果品,还有菜肴,呜……竟然还有小羊排!

  这也太奢侈了吧。

  嫔位以上的才有羊肉,而且也不多,魏瑢入宫以后还从来没有吃上过呢。

  还有松瓤栗子鸡块,色泽金黄,外焦里嫩。

  胤禛端着小羊排和奶油卷,来到凉亭边上,探头望去。

  如果直接扔下去,她吃不到吧?都结冰了,落不到水里去啊!是不是先让人弄个冰窟窿。

  他端着盘子悬在半空,不停地比划着。

  偏偏他站的地方距离魏瑢只有不到两步远。鲜嫩的肉香飘过来,魏瑢竭力控制住口水的分泌,却控制不了另一样生理反应。

  咕噜噜……

  她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魏瑢连忙按住肚子,却徒劳无功。

  胤禛身形一颤,猛地转头,“是你!”

  魏瑢:……我能说不是我吗?

  “是你,你来了!”胤禛目光惊喜,手里的小羊排往横栏上一扔。

  眼瞅着那盘子要落下去,魏瑢吃货本能占据了上风,上前将盘子扶了一把。

  及时救助了小羊排。魏瑢一转身,却看到胤禛身影飞快,不是对着自己。

  他正忙着将凉亭四面的门窗全部关闭起来。

  速度之快,魏瑢怀疑他是不是暗中修炼了影之分、身术。

  一口气将两面的大门和六扇窗户全部关闭,胤禛才松了一口气。

  魏瑢:……

  他望着已经飞回桌子上的那盘小羊排,唇角露出笑意。

  自己病中想到的这个主意果然太好了,她还真是个嘴馋的小宫女,呃,小宫鬼。

  以前真是白白浪费了那么多时间。

  又觉得有点儿委屈,原来我在你心里头,还不如这一盘菜。

  这菜要落水,你赶紧出手救助,我上次跳进水里,也没见你再现形。

  那时候,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出现了呢。

  心里头百般怨念着,却不敢说出口,只怕将这只胆小鬼吓跑了。

  胤禛坐到了桌子旁边,温声道:“姑娘既然来

  了,不如坐下歇息片刻。”

  魏瑢想了想,还是乖乖坐了下来。

  别看胤禛现在好声好气的,真要撕破脸,还不知会使出什么手段来呢,上次就威胁自己要放炭盆烟熏来着。

  胤禛看着对面椅子晃了晃,知晓她坐下了,大喜过望。

  他从食盒里取出茶杯茶壶,倒了一杯热茶,“姑娘喝杯热茶吗?还是先吃点儿菜肴。”

  一边说着,将刚才死里逃生的小羊排放到了燃着的小炉子上。

  小火苗熏烤着,羊排发出诱人的香气。

  魏瑢肚子又不争气地咕噜噜起来,

  天啊,真想找个窟窿钻进去!

  幸好胤禛看不见自己脸红的模样。

  胤禛强忍住笑意:“这些菜肴本来就是为了姑娘准备的,我还正愁着该怎么送到姑娘府上。是否该让人将冰层凿个洞。”

  我看该给你脑袋上凿个洞!看看你脑洞为什么这么大。

  魏瑢哼了一声,还是伸手捏起了一根小羊排,开始享用。

  呜,味道真是好!

  胤禛安静地看着,浮在半空中的小羊排突然间就少了一小块儿肉,紧接着又一小块儿,最后整个儿被撸了下去。

  诡异,却让他心里头无比的安宁妥帖。

  魏瑢一口气吃了三根,又将魔爪伸向奶油梅子糕和炸鸡,不时端起茶杯喝一口。

  胤禛非常体贴地替她斟茶倒水。

  魏瑢一边吃着,有点儿不好意思。

  “你为什么要这么执着的找到我呢?”

  想了想,她赶紧补充了一句,“我只是一个法力低微的小鬼,帮不到你什么忙。”九龙夺嫡什么的,她可没有掺和的本钱。

  胤禛笑道:“不需要你帮我什么,你的存在,就是最重要的帮助了。那些日子,我以为真的找不到你了。”

  “我……”魏瑢眼珠一转,“我法力低微,不能随意现形的。”

  “难怪上次我再入水中,也没有见到你。”

  “这个……”

  “只要你在这里就好,”胤禛的庆幸由衷而发。那些日子,他格外恐惧,天下的水终归一源,也许她随着水

  出了这宫廷,去了深山老林,自由自在,或者入了海中,任意东西。

  魏瑢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是怎么又落水的?”

  胤禛微微一笑,“你是听说了宫中的谣传,关于我为未婚妻殉情的说法是吧?”

  “呃……”

  “还说自己法力不足了,其实也有偷偷爬上来啊,是为了找吃的吗?”胤禛语调幽怨。不然怎么能听见这些流言蜚语。

  魏瑢真想抽自己几个嘴巴,让你好奇,让你八卦。这家伙面前,是一句话都不能说错啊!

  胤禛笑容清澈,说出来的话却让魏瑢毛骨悚然。

  “你最经常去的应该是长春宫的小厨房吧。”

  魏瑢吓得险些跳起来,“你怎么……”

  “我派人查问了一下宫中的小厨房,很容易就知晓了。”胤禛轻描淡写地道。

  “长春宫距离这边并不算近,因为那里的饭菜特别好吃?”胤禛好奇。

  “不过我劝你最近最好换个地方,长春宫中的宋答应近来颇得皇阿玛看重,你想要再来如自如,没有那么容易了。”

  谢谢你了,我最近绝对不去了。

  靠!你大爷的,这还让不让人活了。连自己金手指唯一的用处也要剥夺。

  魏瑢真的要哭了。

  “你要是喜欢吃,我可以给你带过来啊。”胤禛体贴地说着,“就不必你天寒地冻跑那么远了。”

  先给大棒再给个甜枣,哼,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要不是对方是胤禛,她都要以为这家伙在撩自己了。魏瑢仔细咂摸了一下,这气氛,这语调,是她错觉吗?

  自己是个女鬼哎,在他的认知当中。

  而且胤禛是这种画风吗?不说出了名的自闭冷漠,寡言少语吗?

  如今自己面前,这小子话唠的程度能跟宋清儿相提并论了。

  四爷,你崩人设了啊!!!!!

  胤禛笑问:“怎么不吃了?”

  魏瑢清醒过来,继续拿了一只鸡翅。

  胤禛望着她,目光晶亮:“我那日落水,自然不是什么殉情,那位未婚妻,我都没有见过她呢”。

  真是为了找自己跳下去的!魏瑢有点吃不下去了。

  气氛有些凝重,为了转移注意力,她脑中灵光闪过。

  “呃,我刚才推算了一下,虽然不太准,但你将来应该会有一位贤惠的福晋的。”

  魏瑢记得,宫斗剧大热的时候,有历史博主科普过雍正的后宫,乌拉那拉氏嫡福晋。

  她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声音,“我算了一下,那个,你未来的福晋,可能……嗯,名字里头有乌字,乌云的乌。”

  胤禛仔细想了想。

  乌雅氏?这是他母妃家族,但并没有适龄的待选女孩,而且身份也不够当皇子嫡福晋。

  乌拉那拉氏?待选的皇子福晋当中,是有他家一位嫡出的小姐来着。

  魏瑢连连点头,肯定就是这位了。

  “可乌拉那拉氏的小姐,年初跟五弟定了亲。”胤禛好笑地道,“你这卜算只怕不准。”

  平地一声雷,魏瑢懵逼了。

  原本历史上雍正的嫡福晋乌拉那拉氏,变成了五皇子的嫡福晋。

  “怎么可能?”她脱口而出。

  历史上的五皇子福晋是谁她不知道,但以康熙的作风,绝没有兄弟两人娶一家之女为嫡福晋的事情。五皇子原本的福晋绝不会是乌拉那拉氏。

  胤禛接下来的话也验证了。“我们几个的福晋都是父皇亲自选定的,乌拉那拉氏是跟郭络罗氏一起,分别指给我和五弟的。”

  为什么会变了呢?

  自己穿越过来不过短短一年,一直是个寂寂无闻的深宫小答应,蝴蝶翅膀弱小的很,绝无可能更改历史的。

  仿佛在这个宫里头,还有一个看不见的手,在拨弄着这些事情。

  这个念头升起,魏瑢突然觉得遍体生寒,

  她脱口问道,“你的婚事,是皇上亲自选定的吗?”

  胤禛点点头,对自己儿女,康熙还是非常看重的,尤其年龄居长的这几个。

  “当时有谁向皇上进言了吗?”

  “应该没有。”胤禛回想了选妃的过程,都是礼部拟好了几个候选人,呈送给皇帝,最终皇帝亲自决定。

  不清楚她为什么会对自己的婚事这么感兴趣,

  胤禛对这些其实无所谓。在郭络罗氏病逝之后,他已经亲自向皇帝说了,这几年事业为重,婚事延后再议。

  皇帝也同意了,他虽然看重子嗣延绵,胤褆和太子府上都相继有皇孙诞生,对剩下的子女婚事也没那么着急了。

  这个消息传开,也让不少看重女儿的勋贵悄悄松了一口气。

  某人克妻的名声已经传开了。

  也许,并非空穴来风,自己本来就是个命硬之人。养母佟佳贵妃收养他没多少年,就病逝了,连带着生下的小格格也夭折。而自己刚回到生母德妃身边,六弟又仓促病逝。

  对比胤禛无所谓的态度,魏瑢却非常重视,如果历史不因自己而改变,那么因为谁?

  她郑重地道,“此事务必要打探清楚,依照我的卜算,内情定有玄机。”

  听得出她语气严肃,胤禛也重视起来,“既然如此,我派人悄悄探听。”

  魏瑢连连点头。

  “先别说我了,说说你吧。”胤禛打起精神,望向那个看不见的身影。

  “我一直想请教你一件事,不知是否方便回答。”

  他语气平和,还带着点儿小心翼翼。

  无论未来的雍正帝是什么模样的,魏瑢看得出,此时此刻,在自己面前的只是个单纯的少年,带着迫切的求知欲。

  “请教不敢当,也许我未必知晓。”

  “别客气,达者为先。”胤禛笑道,“我就是想请教你一下,如何才能死后变成鬼?”

  魏瑢:???

  “你问这个干什么?”

  “以备己用。”

  自己用?你……魏瑢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了,最终只能挤出一句,“你年纪还轻,应该不必考虑这些问题吧?”

  “你也很年轻啊,不也变成了鬼。”

  “我……是遇到了兵燹灾祸。”

  “我知道,你是生逢乱世,但就算太平盛世,天潢贵胄,年轻夭折的也不少。我的六弟,就少年夭亡。我觉得自己,也许性命不会太长久。”最后一句,胤禛唇角泛起笑意。

  一阵寒风吹过,魏瑢突然觉得身上发冷,少年说着这些话的时候,明明是

  笑着的,眼神却淡然而坦诚。

  这个年龄的少年,会考虑到死亡这种事儿吗?而且是这种无所谓的态度。

  对了,中秋节那日他明明是被人推下小河的,之后宫中竟然悄无声息过去了。

  “为什么没有禀报你的父皇呢?我是说中秋节宫宴的那一次。”

  胤禛回过神来,他目光越过窗台,仿佛穿透了紧闭着的窗户,投射到遥远的虚空中。

  “其实不是第一次了,反正也不会查出什么来。这几年,落水,中毒,上次跟着皇阿玛去秋猎,还曾经摔落过马。”胤禛笑着,“也许是得罪了鬼神吧,所以我命硬克妻之事,也不是空穴来风啊。”

  魏瑢忍不住捂住嘴巴,为这惊悚的消息。

  如果真的如自己猜测的那样,这个宫里头还有另一个穿越者,对胤禛下手就好理解了,因为知晓他是未来的皇帝,提前下手铲除。

  ……

  “四阿哥……”小盛子忧心忡忡,在门外低声呼唤着。

  主子这么久都不出来,还将门窗都关闭了,他实在担忧地很。

  真是呱燥的家伙。胤禛看了一眼门口。

  魏瑢想到自己隐身的时间也不多了,赶紧起来,“我也该回去了。”

  胤禛晶亮的眼眸望着她:“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这个……”魏瑢为难了,实际上随便编造一个灵脉之类的法子,对上辈子看遍修仙文的她很容易,但一种微妙的感情涌上来,她不想欺骗眼前少年。

  她犹豫的时间太久,胤禛低声道:“如果为难,就不必说了,等魂归地府,尝尝孟婆汤的滋味也不差。”

  “反正,多谢你。我以前无比的恐惧着死亡,现在我不怕了,都是你给我了勇气。”望着那个看不见的影子,胤禛赤诚地说道。

  魏瑢有点儿着急了。

  这种看淡生死的态度是这么回事儿?他该不会真觉得死了也无所谓吧,想到上次为了找自己,竟然大冬天跳进了河里……

  “人死后,都会魂飞魄散,如我这等的少之又少。”魏瑢非常郑重

  地道,“所以你好好保证,可千万别死啊。”

  胤禛愣了片刻,噗嗤一声笑了。

  “好的,我尽力。”

  “喂,你一定要活着啊,你将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干。”魏瑢再次强调。

  胤禛被她激动的声音逗笑了,“好好好,我真的没有轻生的念头,放心吧。毕竟,就算转世投胎,多半也没有皇子可当了。”

  魏瑢仔细观察,确定他是认真的,才稍稍放下心来。

  “总之多谢你,时间不早,我得回阿哥所了。下次见面,想吃什么?我带给你。”

  “呃……”这个问法太高明了,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了。

  魏瑢想了想,“七天之后的这个时间吧。我尽力。”

  “好,我等着你,还是要胡椒小羊排和珍珠鱼吗?御膳房那边的金丝牛柳味道很好。”

  在口水的威胁下,魏瑢不争气地嗯了一声。

  胤禛微笑着应下,然后起身离开。

  下了桥,走到了没人的树丛中。

  胤禛放缓了脚步,唇角泛起笑意。

  四周冰雪莹莹,寒气森森。心里却无比温暖熨帖。

  回想刚才的对话,这辈子好像第一次跟人说这么多的心里话。

  难以置信的畅快舒坦。

  从出生以来,他身边最亲近的人也就是小盛子了,但也只能说些日常事务,真正剖心之言,他没有任何一个人可倾诉。

  小时候在养母那边,一开始还好,四岁那年,养母有了身孕,生下的小格格身体孱弱,佟佳贵妃忙于照料,对他便不再那么上心了。

  几年后他回到德妃身边,母子情分早已生疏,再难恢复。六弟的夭折,又给了母子将添上一笔心结。

  兄弟们当中,也没有性情相投的。所以他自幼性格封闭,极少会与人交流心事。

  孤单半生,竟然遇到了一个能分享心事的人……鬼。

  这种滋味,胤禛只恨不得时光如梭,一眨眼就是七天之后。

  旁边,小盛子悄悄打量着主子的脸色。

  这眼中带笑,面含春色的模样是怎么回事儿?还是他那个冷淡自持,连皇帝都赞许成熟稳重的

  四阿哥吗?

  乖乖啊,该不会真撞见什么东西了吧?回想四阿哥在桥上的动作,小盛子欲哭无泪。

  这大吉寺的灵符不太管用啊,改日还得再去金宝寺求一个去……

  魏瑢待胤禛走远,才下了飞桥。

  寻了个隐蔽的地方,解除了隐身状态。然后往长春宫走去。

  想到七天之后的再次见面,心里又是忐忑,又是期待,这是一种自从入宫以来,从没有过的振奋状态。

  仔细想想,为什么会爽快地答应第二次见面?

  不仅仅是因为好吃的,她还没有这么幼稚,更多的是因为和胤禛的相处让她感觉到轻松舒适,

  两人之间的交流,是一种平等而坦诚的,近乎后世朋友的相处。

  这是她穿越这么久,唯一的一次了。

  宫中是个等级森严的地方,玉福她们恪守礼节,对自己毕恭毕敬,而上位的妃嫔是半个主子,需要小心翼翼伺候着。就算宋清儿这样身份平等的人,言谈间也有很多忌讳。

  她是个理智的人,并不认为胤禛是超越这个时代的平等观念的拥有者。只是她鬼怪的身份,让胤禛多了三分敬畏,两人之间就平等了。

  她留恋这种平等相处的感觉,当然也有少年身上忧郁的气质。

  另外更重要的,还有满满的好奇,胤禛身上似乎发生了某种诡异的历史错位,这个宫中真的还存在第二个穿越者吗?

  隐身暗处,悄悄观察,将人找出来,有种陷身迷局,应对挑战的激动感。

  反正魏瑢就是激动了,振奋了,或者说打鸡血了!

  这种鸡血的状态一直持续她到返回长春宫。

  还没走进宫门,就看到玉福几个人站在廊下,四处张望,满脸焦急。

  看见了魏瑢,几个人才如释重负。

  玉福急匆匆迎上来,“主子,您可算回来,之前周嬷嬷过来查问了好几趟。”

  “怎么了?”

  玉福看着她不紧不慢的模样,急得上火,扶住她手臂快步往回走,“您赶紧着准备吧,今晚皇上召了您侍寝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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