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子文_穆嬴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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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子文

  三人一路步行一段,沿着阿宣的羊皮地图,决定去附近的太平村再雇一驾牛车,直达夔子国。

  夜幕,阿宣守夜,我同闵童正将席地就寝,便见十几执火把的壮年走来。为首却正是车夫求。

  “村正,便是这二人,要劫走水神的新娘。”他指向我二人道。

  正巧,闵童也在此处,让匆匆赶来的村壮抓了正着。

  我和闵童被关押一处,阿宣被捆了手脚关押在隔间。半夜闵童的阿父溜了进来。

  “夫人和郎君仁义,因为救小女而遭此劫难。若是夫人有亲属能支援一二,小民愿连夜起身奔走告之。”

  我卸下腰间玄鱼玉佩:“壮士脚程若快,便去村镇雇匹马,遣人去郢都找太子,抑或王后。”

  闵父瞪大眼:“夫人是——”

  “郢都少说要二三日,等你阿兄来救,你我只怕早已葬身鱼腹。”阿宣微弱的声音从隔间传来。

  “夫人竟是王女!”闵父大喜:“我这便上告村正,请太子来主持,太子一定能救。”

  我正待辩解,阿宣却又接话:“村正不见得会听从于你,你过来我这边教你个主意,保我三人均能无恙。”

  闵父便扔下我二人转向阿宣。

  翌日正午,闵童被再次绑上木筏,扔向江中。我和阿宣被村民视同“亵渎水神”的罪人,被绑缚在同一条木筏上,一起扔向江中。

  “阿郑,秋水潺潺,峭壁风光绮丽,不过峡谷便可获救。”

  “倒是从未如此赏过山水风光,得今日一观,倒不虚此行。”我笑答。闵童见我二人自然无惧意,也放开歌喉清唱。

  木筏飘荡,将我同阿宣紧紧绑缚在一条水流上,湿风刮过脸颊,带有正午的暖意,我从未觉得如此心安。

  救他出曲沃,是随阿欢的心意。那么亲身赴楚,又是随了谁的心意?我向来不曾记起,多年前那点零星的记忆到底左右我多少情思,但此时我只能觉得,我不能同这个人再有一丝瓜葛,等平安归去,就让一切情感回归原位吧。

  木筏飘过峡谷,顺流而下,绕山冲刷而下,终究没有人来救。

  阿宣脸色神情灰败:“我料到闵父必定无法见到太子,便令他去县邑处告发,有人冒充王女在乡间行骗,让其带兵来抓捕。却连县役也无法见到?”

  闵童的木筏已经被冲刷到远处渐渐看不清楚,不知她心底是否害怕。

  阿宣艰难拽了我的手:“我连累你了,阿郑可怪我。”

  “到底人算不如天算,我怨阿宣作甚。这般境地,有阿宣陪我,又有何惧。”我笑。从父亲母亲被处死,寄居楚地,得阿兄姨母照拂,后不得已嫁入晋,见得昔年那些缘分。这一年来,经历许多,让我知,有人惜我疼我。如今要葬身水底,不再去费心谋算在位者的心思,我又有何惧。

  “不曾与阿父阿母好好道别,不曾感念阿欢手足之恩,我却带有许多遗憾。然若是赴死,我要将瞒着阿郑的事都告知,我对阿郑之心从未改变。”我扭头看去,他的眼里闪着泪光:“但愿此生去后,同阿郑化生一处。如丝萝托之乔木,如润雨托之雷云,阿郑莫嫌弃我莽撞可好?”

  我惨涩答道:“我怎会,我亦曾心悦阿宣,至此境地,谁又还能嫌弃了谁?”江水的寒冷浸入丝帛,这绳蓖绑得结实,我连呛几口涩水。已难辨是江水还是泪滴糊在脸上,却也无法动手擦拭。

  “阿郑别再说话,自营帐相见,从未想过阿郑能倾心于我。我宁愿阿郑视我为路人……也不愿——连累你到这境地。”他哭泣道,话语间断难成语句。

  一江话尽,听水入眠。

  黑暗深处,阿宣执了我的手,前方是眼避之不及的光亮。淅淅沥沥的雨声,滴落在窗外的屋檐上,我听到清脆的童声,那是接引的使者吗?

  温热的源泉,从手心传来,是谁紧紧攥着我,不允分离?

  “阿郑……阿郑……”是阿父在呼我?

  昏沉难挡,我挣扎想坐起,手脚却沉重不似己用。记忆如同出闸的猛兽一齐向我咆哮过来,我恍惚记起失去意识前阿宣绝望的眼眸。

  “阿郑姊姊终于醒了。”

  这是谁的声音,我头混脑胀,却忆不起,只道我应当认识这人。

  “夫人积瘀已清,已无大碍,赵士何不送夫人回王宫调养?”说话的人,晋语不是很熟练,词句间停顿,说话缓慢。

  “宣还未曾谢过先生救命之恩,宣自雇车护送夫人回城便可。”说话的竟然是阿宣。

  我强睁开眼,年幼的阿职趴在床前:“阿郑姊姊可醒了。我听父王说你出嫁了,我可想你了。”

  我抬动手肘,抚上阿职的脸颊。虽然羍姬不义,职从小长于王宫,同我和商臣阿兄却颇为亲厚:“是你们救了我。”

  “师傅于岭川采风,乘风奔下江河,从水里捞上来两个木筏,姊姊竟然也在上面。”阿职。

  “这是斗上卿?”我茫然看向同阿宣说话的老翁。蒋奴曾说,楚王将子文聘作职师,单独教导。

  “老朽眼拙,不曾识得贵女。”耳闻而未得见的斗上卿竟然是这样一位身材矮小,眼神犀利如同鹰隼的老人。

  “上卿救命之恩,阿郑没齿难忘,待修书与姨母,定令谢过。”

  “哈,贵女太过客气。贵女自楚国出嫁,亦是半个楚人。”斗上卿道。

  “敢问上卿此为何地?”

  “此处汉水已汇入江河,已是沙羡一带。”斗上卿捏了捏下巴处染白的美髯,“这位赵士也曾来楚地作客,说起来都是故人。”

  “当年亦是随君侯和阿父来楚地,还要多谢楚王的盛情。”阿宣作揖答道。

  “赵士同晋侯姻亲,又与嬴秦同出一脉,你我皆是天子子民,既然来到楚国,互相救助是上天的指示。”

  单单对斗上卿同阿职并无敌意,阿职年幼活泼,斗上卿子文为楚国平定多次叛乱,他治下清明,为人清廉,天子亦称颂,赞曰能臣治世,方民之福。地位上卿,仅次于国君,封邑比陈国的国土还要广阔。

  这样一个人,成为王子师傅,待他日楚王驾鹤,便是职夺取储位不可忽视的力量,连阿兄都莫能抵抗。

  见我对着他若有所思,斗上卿拍拍阿职的头,对我道:“老朽忠于王事,贵女思索何事老朽亦是无奈何。但请贵女转达王后一声,老朽绝不是犯上作乱之辈。”

  这点我是信的,斗上卿子文,不慕权势,几番让位,秉性高洁诸国传扬。

  “阿职,你可想做太子?”我温言问道。

  “像商臣阿兄那样?”职问道:“可是我听说只有一个太子,我做了太子,阿兄会如何?”

  “历来被废储君都不过一条死路,你可明白?”

  “阿职不要阿兄死,阿职不要做太子。”兴许我太过严肃,阿职被惊吓到,哭喊着叫道。

  斗上卿满意对我道:“贵女是否放心,老臣还要领王子授课,便不叨扰太久。”

  阿职温顺点了头,同我道别,随斗上卿离开。瞬间只有阿宣留在室内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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